六、乱战一场?大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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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乱战一场?大梦归 世事纷乱不止,百纳内斗,也已经月。 且撇开百纳不谈,远方某个府邸里,有人正在讨论这千里之外的战局。 “放心啦。我那踏江老弟非等闲之人,四位先生当知宗亮并无虚言。十年相交,我深知此人貌似粗豪,心实深沉。既然他回乡接掌族长之位,必然有信心在百纳闯出一番天地。现今并无外力介入,他定能掌握局势。何况古纳冷眼旁观,鬼纳、花纳原本实力相近,想来他也不会吃亏。说起来,他还是见识过不死者的人物呢……唔,或者是太平天兵吧,虽然没被选中,可也证明他不是一般人呢。” “不死者?!” “不死者?什么是不死者?” 之前踏江聚众讲话,用夏人中一个反抗帝姓数千年的教派为例,鼓舞纳人的士气,并说为了百纳美好的未来而殒身搏斗,纵然身死,也必会如那教派传说的“不死者”般,流传千古而不朽。 煽动性的话语,很快让士兵们兴奋起来,但这却不能完全解开红蛛的疑惑。什么是太平道,什么又是不死者,年轻人的好奇,总是不容易满足。 踏江却微笑拒绝,说那教派从岐里姬家治世便开始流传,到如今四千余年,要讲清哪得容易?看红蛛悻悻离去,踏江也收了笑容。 (嘿……不死者,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呐!) 鬼踏江,父亲鬼夜归,叔叔鬼夜行,本来是足够显赫的身份,却因为父叔二人理念不同,父亲远走他乡,变得跟一族之长关系渺茫。踏江自小跟着父亲在邵陵经商,也曾经入学读书,甚至参加过乡试,得过一点功名,游学四方,得意逍遥。但,与夏人接触越多,他便越发现自己纳人的身份带来的阻碍。他才明白,纳人,只不过是夏人眼中的边鄙之人,百纳,只不过是夏人所言的蛮荒之地。他见过混得最得意的纳人,见了普通夏人也小心翼翼,见了稍微有身份的就更奴颜婢膝。 (原来我们纳人,是这么不值一提的废物,是这么卑微的东西吗?) 有着说不清的疑惑,踏江便着手探求事实真相,更在之后发现,纳族,实在是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上古时,赤尤和姬轩辕的争霸;中古时,光明三王的光芒;近代,邵陵的陷落和三纳的分裂……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纳族的可敬,和可叹。 曾经有过的荣光,早已湮没在时光的长河;仅剩的尊严,也被纷飞的战火燃尽。躲在深山老林中,如惊弓之鸟般,又怎配得上先祖的名号;行走在世上,却又如闹市的野狗,连最低贱的人也来轻视。进,退,两难! 某夜,踏江秉烛夜读,随手一抽,拿在手上看时,是一卷《杜工部集》,不禁神色一黯。杜工部者,前朝古人,以诗文之名传世,其本名失考,因做过检校工部员外郎,世称杜工部,又因善陈时事,律切精深,世号诗史。其著作中,有“三吏”、“三别”,咏唱千载,至今不衰。 踏江随手一翻,果然是《新婚别》。踏江触景生情,推己及人,不禁悲从中来,因纳夏分隔,两族争斗,新婚两散,不知凡几,又联想到纳人惨状,哀哀不已,竟沉沉睡去。恍惚间,有一白发学究,伫立案前,将他唤醒。 “少年人,所愁何事?” 自己是怎样答的? 具体辞句已然忘记,只记得自己当时对这老者莫名地信任,把心中所有的困惑、烦闷都讲了出来,就连宗亮,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想过这么多的东西。而讲完之后,虽然一度怀疑对方能否理解,但一看老人的眼神,便晓得他有着超越时光的智慧和经历。 老先生并未解答他的疑惑,只是截了自己人生的几个片段娓娓道来,其惑也深,其悟也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迷障,不是靠别人,而要自己勉力通过,所讲这些,不过希望对你有所助益。” 而之后,老人又说踏江是有缘人,自报姓名,“不死者之一,杜工部,又或者,太平天兵的未排三别”。 不死者,又怎会同时又是太平天兵呢? 原来,上古之时,原无太平天兵,只有十二不死者转世,以应地支之数。初代不死者,迭逢大事,忽乎一刻,上悟天命,便有相应的天兵成形,不死者为其命名,遂亦有十二天兵传世。即以子袍孟津为例,原是初代“子”位的不死者起兵讨伐不道,会盟于孟津,众人推举,黄袍加身,于是忽悟天意,即指身上衣袍,名曰“孟津”。又如丑刀蹈海,则是那位太平道有名的仲连道祖,亦即初代“丑”位的不死者,道不行乘槎浮于海,孑然一身,惟余手中朴刀,因名之曰“蹈海”。再如亥鉴风月,是初代“亥”位的不死者曹子,著书传世,体悟天心之时,左手揽卷,右手持鉴,兴之所至,便将手中之鉴随取书中一喻,名曰“风月”。似这等,天兵实有其物,因赋有太平精神,故能传世不朽,与不死者两分为二。 未排三别,却有不同。原来杜工部悟道时,哀民生之多艰,赋颂《新婚别》、《无家别》、《垂老别》诗篇,故此一天兵,名曰“三别”,其实本无其物,只是一段精神,蕴含诗文之中。有不死者应世,与天兵交通,则天兵化作长卷;无不死者应世,则天兵散化无形,有悲天悯人、济世安民者,即可与其感应,有缘者甚至能见到天兵以初代三别杜工部的形象出现。天兵本是无数代不死者精神的集合与寄托,杜工部又是最特别的一个,因而此时的太平天兵,即自称杜工部,亦无不可。 (这样的故事,想来踏溪是最喜欢听的,只是他并不在这里。) 踏江从回忆中醒来,四顾无人,轻声一叹。自己的弟弟踏溪,实在是一个单纯的小孩,若不是身处乱世,兄弟二人必然会兄兄弟悌、友爱无间。但此时,自己一不能为他解决缠身的蛊毒,害得他暴露身份,更被人封印蛊神,力量全无,二不能派人照顾,连鬼红蛛也要留下来应付两族间的战斗,只能让他一个人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仡佬纳。 原来,虽然才月余,时局变化也不小。鬼纳这方面,原本的榔头,统率族兵的鬼大牙,当日突破狗拜岩时坚持殿后,在最后时刻被花象元召唤的异兽轰杀,最后甚至被撕裂吞吃,尸骨无存。族兵群龙无首,踏江只好暂时任命鬼红蛛出任统帅,又派古平辅助。前几天,又从古纳族辗转探到消息,知晓了仡佬纳的大致方位,无意间被踏溪听到,竟执意去寻,更不带一个从人,理由是战况吃紧,自己本就累赘,不要再浪费什么。 (可是……阿弟,你心中岂不是在想着“对于某种人,累赘也无所谓”吗?然而对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啊!) 踏溪,确如踏江所言,只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 这月余的时光,并不好熬。开始的鬼踏溪,蛊神被封印,身体虚弱无比,只能整天躺在床上,享受病人待遇。但这是战时,花纳一向与夏人亲近,颇积攒了些财物,收拢了不少小的纳人族群,比如各色纳族,此时尽起,其势颇大,不断进逼;鬼纳一方仅有部分黑纳、七股纳之类崇武之辈,人手仅有花纳一半,防守还来不及,哪有人手来看护他。鬼红蛛初掌帅位,也是一大堆事处理不过来,要不就是被鬼踏江拉住开议榔,竟是没来看踏溪几次。就连最近的战况,还是榴花或玉草来照顾踏溪吃饭的时候才能闲听几句。 (嘿,红丫头这下可威风啦……) 告诉自己不要去抱怨什么,但鬼踏溪实在忍不住埋怨自己——本来数一数二的战力,现在落到被人照顾、拖人后腿的田地。好不容易鬼踏溪终于能下床活动,鬼纳族也熬过了初战的不适,开始转守为攻,鬼红蛛带着古平征战在外去了。鬼红蛛做得非常好,连榴花、玉草在陪踏溪时也常常羡慕地谈起她的成长和战绩。 (红丫头这次……好像是真的长大了啊。) 一直浪荡,一直不想长大,但当一直陪自己没心没肺的鬼红蛛也取得了如此成就,而且是在那个古平的陪伴下,鬼踏溪心中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自己是不是离红蛛越来越远了?这情绪使他颇为失落,以至于身体刚有所好转,便整天呆坐在后山的树下,连饭也不吃,活像一个闹情绪的孩子。 因为是孩子,所以仡佬纳的消息来时,他凭意气就决定了去找那未知的结果,因为不懂事,所以他决定孤身上路。他不曾想过,自己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觉得对方应该知道就不去告别又会引起什么后果。一时的畅快,会带来无数的包袱,而逃避这些包袱,再来一次畅快,到最后只会如高利贷般把一个人压垮。 踏溪此刻自然体会不到这一点,相反,离家一段时间之后,他倒渐渐轻松起来了。 力量跌归常人,踏溪的行程倒是遇到了不少新奇,猛兽、毒虫都来sao扰,因为他是往这广袤无边原始森林中连百纳族人也不涉足的地方前进,碰到的东西也一天比一天怪、狠、毒。 枯叶之蝶、枫魂之蠖、四臂螳、三足蟾、人头蛇、鸡首兽……各种各样召唤师甚至是蛊术师最喜欢的原料,几乎让踏溪见识了个遍。若在往日,这便能让踏溪欣喜若狂,但在如今,只能使踏溪懊恼万分。 (该死的老古板们,下手还真狠,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是靠蛊神来的……等等,我有两头蛊神啊,他们封印的是哪一头?) 封印的是哪一头? 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古纳族的蛊神封印阵诚然是纳族强力术法之一,但却也不是那种最顶级的神妙无方自行变化的阵法,比如火系术法究极阵法之一的九龙神火阵。既然需要人来推动,而人当时仓促,并未确认踏溪体内情况,便强行使用封印,力量是不错,方法却有了瑕疵。 踏溪并不懂得这些道理,但当他潜心下去,仔细探求蛊神的情况,便赫然发觉金蚕蛊王仍在发出淡淡的气息。 (什么嘛,到最后居然要靠这头东西……老爹当年说修炼它的口诀是什么来着?哎呀哎呀,忘得差不多啦!) 虽然愁眉苦脸,踏溪仍然拿出几百辈子没见过的认真态度,凭着一点一滴的残存感觉和记忆,借着金蚕蛊王封印的破绽,拼命地找回力量。 不但从头练起的踏溪在探求力量,正在交战的鬼纳、花纳双方,也各自进行着武道的追求。 古平,面对阎魔尸螳,自忖无法取胜,虽然踏溪现在是废人一个,但若自己没有突破到比他最巅峰时更高的地方,就一辈子也会有“原来自己曾经没打赢过这个废物”的古怪念头。所以他常常借着战斗磨砺自己,身为副帅,拼杀在前,倒也给他在鬼纳族中赚下了好大的人望。 鬼红蛛,只有区区五级力量,却要统率全族大军,自己也感到很大压力。从小受踏溪影响而修炼召唤术的她,对于召唤蝎子特别喜爱,也极有心得。身边有踏江和古平两个见识广博的人帮助,她不但把力量突破到六级,更练成了七毒、五仙之外鼎鼎大名的赤血蝎。 就连花纳族那个倒霉的花象戎,一次失误,一次则是真正意义的惨败,更让他对于力量有了迫切的追求。“明明是一个六级中阶的混蛋,怎么能打败已经七级的我了?”这样的念头使他日夜苦练,并且,为了练成雷术中最强的“雷神”,他还努力去搜寻纳族至宝之一的雷灵珠,以期增进自己的力量。 当然,为了鬼纳、花纳而提升力量的人还大有所在,但这些却不关鬼踏溪的事儿了。 十数天跋涉和锻炼之后,踏溪已经重拾三级力量,虽然不能使用术法,但仓促练出的化血神刀也足够跟路上的虫兽搏斗,只是免不了常常要累得半死,然后再练习自学的治伤、包扎等生活技艺,顺便回味一下自己是否又失手伤了什么珍稀动物。 在这样的历程中,踏溪也发现,也许当年父亲的教导是对的,被封印的金蚕蛊王已经给自己修行带来很大的便利,如果没有发生别的“意外”,自己应该就能够达到孩童时所仰望的父亲那般的“强”,甚至,梦想中的“最强”。 但世上没有“如果”,就如同现在,若能一直这样锻炼下去,自己也能够达到足够的高度,可是百纳的局势又怎容自己不急不躁无牵无挂地修行下去了? (唉!还是要赶紧找到仡佬纳,询问一下有没有可能解开封印吧。) 要说找到那个神秘的仡佬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否则,古纳族跟仡佬纳多有联系,怎么也不能如踏溪一般逆向寻来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给他留好了道路。) 一双老浊的眸子,出现在高空一只大鸟身上,看上去颇有些诡异。当然,这句话说得欠妥,万丈高空之上,又有谁能“看”这只鸟儿了?除非是跟这眸子的主人有同样力量的人吧! 借助特殊的术法,可以看到很远之外的事物,有人像是确认了什么东西。 (另外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暂时还看不透,但他已经表现出来的,是鬼纳族的金蚕蛊王没错。那么,综合情报来看,他就是那个绝佳的“试验品”了……派人去考验一下,引过来吧!) “什么?!丫头她早就去了?这……太不让人省心了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鬼踏溪像一只呆头鹅般站在小溪旁,已经半天之久。只因为上游不远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着一位少女,身畔放着一个竹篮,篮中是少女在旁边林中采来又刚刚在溪水中清洗过的野果。少女长得一般,脸色更是病态般的白,只有那双眸子颇具神采,却也一眼没看过踏溪。 踏溪虽然号称鬼纳族的浪荡子,却也不是没脑的生物,一个没什么姿色的少女,荒无人烟的环境,该有的戒备,踏溪都已准备好。但他仍是呆立半天,只是因为……这少女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抬头看看,天已近午,少女甩甩手上的水珠,站起来。 “喂,不跟我来么?有饭吃哦。” “什么?!你就是仡佬纳的人?” “是啊,而且我还是族长的女儿呢。” 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仡佬纳近在眼前,踏溪不禁喜上眉梢,却又听那少女说,这方圆数百里都是仡佬纳的范围,中间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蛊,踏溪方一踏入,仡佬纳就知道了,本应立刻蛊杀,是她静极无聊,出来看看,见他有点好玩,才准备带回族中。 “喂喂,说好了,我家里可是有老婆的,你别痴心妄想啊!” “呸!我是看你像修炼过蛊术的。再瞎说,老娘不介意把你撂倒喂虫子。” “不是吧,这么横,将来你怎么嫁出去啊?呃!” 似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少女脚步一停,转身冷冷看了踏溪一眼,踏溪才想起来好像是说了什么忌讳的东西,想道歉时,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是吧,说撂倒就撂倒啊?!) 醒来时,踏溪已经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谷里,确切地说,是谷口。周围也多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戴着巨大的黑木面具,只能从干枯多斑的双臂和飘飞的白发上看出年纪很大了,那少女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见踏溪醒转,老者走上前来,不等他说话,便一指戳在他眉心。 (识海,开!) 踏溪正奇怪,忽然眼前一幻,竟仿佛跌入了一个四面皆空的地方,到处是流动的云雾,自己向着某个方向直飞,云雾却不散,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什么啊?) (傻小子,这是你的识海深处啊!你娘没教过你么?果然不愧是蛊王之王,被封印了也无法探求……识海,再开!) 奇怪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眼前的景色也为之一变,目光所及的远处,忽然有金光暴起,刺得踏溪双眼生疼。 “喂!干什么呀!你个死老头!” 眼前重新浮现别人戳着自己眉心的景象,踏溪心中不爽,抬手想拨,才发现自己躺在不知什么上,手脚都被绑住了。等老者缩回手,踏溪扭头看看,原来身下是一头巨大的蜘蛛,远处那少女正笑靥如花,想来是她把自己整晕之后召出来驮自己的东西。 (小娘皮,不要被我捉到!老子一定要把你先×后×,再×再×……) “你说什么?!爆裂蛊!” ……许久。 “丫头,你玩儿够了吧,让爹跟他说几句话。” 踏溪总算体会到了朱览的心情,身上有一只念蛊,确实不太好受。 族长的那个女儿,也不知在踏溪身上下了多少蛊,但踏溪最恨的,还是这只念蛊,因为它,自己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了,刚才给他的教训。 那个老迈的族长倒是很直接地跟他说了一些东西,比如古纳族曾请求仡佬纳调查踏溪,比如仡佬纳并不想涉足尘世,又比如踏溪身上另一只蛊神。 “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的蛊神应该是有‘蛊王之王’名号的幻蛊,可以模仿其他蛊神的力量,对于修炼各种蛊术有极大的好处。你母亲还好吗?” “啥?!” 躺在树杈上,看着漫天的星斗,踏溪又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今天一天,自己把一辈子吃惊的额度都用光了。 发现个小妞,结果被轻松撂倒;撂倒还不算,又被下了屈辱的念蛊;被人解开,然后知道原来人家盯自己很久了,那小妞根本不是偶遇而是伏击;自己的老娘是蛊婆不假,却是个全百纳最顶尖的蛊婆,拥有具有“蛊王之王”名号的蛊神;老娘虽然够猛,却对自己没什么帮助,因为对面的老头跟她是对头;又是对头,古纳又有过请求,这老头却要给自己一条活路走。 (喂,老娘,你祸害我祸害得还不够乜……) 因为,对方给的那条活路,分明就是一条“死路”。 从谷口,到谷底,零零散散座落着二三十户人家,族长的木屋就在最后的崖底。半崖上,有一个山洞,那老头说是仡佬纳历代守护的典籍所在。每户人家都隔得比较远,老头说是蛊术师之间自有地盘,从谷口到谷底,每户的能耐是递增的。现在踏溪要做的就是,凭自己的实力闯到山洞里,自己找解决的办法。 “这是我们两大蛊神之间的对决,即使现在你没有大成,依然要面对这个命运。”那老头如是说。 可以模仿其他蛊神的幻蛊,以及那老头“老蛊物”一家所传承的命蛊,是蛊术界最顶尖的两种蛊神。一支在百纳各族零散传播,一支在仡佬纳世代传承,两派传人的使命就是决出高下,胜者可以给典籍下禁制。上一次对决,是鬼踏溪的母亲惨胜,没来得及下禁制就重伤而返,老蛊物也足足养了一年多伤。 “不是吧,我可不可以不闯洞?” “可以啊……不过我没能力解你的封印,而且我女儿在你身上下的蛊也不少。” “……干!” 已经闯了无数次,被封印得结结实实的幻蛊,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强烈激发,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跟金蚕蛊王一样,两个蛊神残存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提升着踏溪的实力。每一次进步,都让踏溪对蛊术有了更高的认识,也让他期待自己能走到离山洞越近的地方。 仡佬纳的其他人们,也都很古怪——或者他们并不是什么仡佬纳,而是追寻“蛊”之力量的各纳出身的人们。老蛊物的女儿后来偶然跟踏溪提起,仡佬纳有一多半是从百纳慕名而来的蛊婆蛊师,剩下才是上代的子嗣——因为钻研蛊术,他们生育并不容易。一些偶然觉醒或被传承了蛊力的人,在外人异样的眼光中,离群索居,最后聚拢起来。因为来源众多,所以品性并不相同。有些人在踏溪闯关之时,视若无睹,只默默在被他破关的地方补上一道蛊术;有些则有说有笑,但踏溪被搭讪时种蛊然后跌倒时,他们也不会救助就是。 “喂,那小子,今天我家做了油炸竹蚕哟,要不要来吃几条?”这是出身虫纳的见铜。 “滚啦,上次老子差点没被你刻印虫害死,这次又是拿那什么杯子培养出来的玩意儿吧!” 见铜拄着藤杖,头发几乎掉光,满头褶皱,微眯的眼中闪着黄浊的光,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碟子,面对踏溪的直白,却仍然安详地答道:“怎么会呐,我最喜欢少年郎了,怎么会害你——我当年也是冬木寨最衬头的巫师呐,要不是为了追求蛊术的奥秘……来来,先把这个吃了才有力气往下一家走呢。” 踏溪终于扯不过老头的热情,拿过一只焦黄的竹蚕,悄悄用蛊力试了好几遍,才张嘴吃下去——然后就咕咚摔倒了。 “哎呀呀,真是笨呢。” 也从篱笆外经过的,是老蛊物的女儿。她看看举着碟子眉飞色舞的见铜,又看看脸色忽青忽白,已经吐了一大堆白沫的踏溪,飞起一脚,把他踹出了谷口——踏溪现在,也不过闯到第三家而已,离谷口实在没多远。 等少女从谷外采集了“露降节前一天露水滋润长成的乌冬草第三片叶子生成的孔虫”之类稀奇的蛊术材料归来,金乌已经压上了西边的山梁。 “喂,你为什么救我?” 斜靠在树上,等到了谷外归来的少女,踏溪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少女并不停留,只留下一句话:“幻蛊是珍奇异种,就你这一只了。” (嘿,这妞真不可爱,不如红蛛……等等,好像红蛛也很暴力啊……) 暴力的鬼红蛛,正在暴力。 鬼纳和花纳,两族在乌鸦坡一场大战。 说是花纳,出阵的却是鬼夜星和鬼踏月。体贴的古平抢先召唤祝茸对上了逃脱封印之灾的鬼夜星,满怀嫉妒的鬼踏月也如愿以偿地战住鬼红蛛。 “红妹……” “叛徒,去死!!!!” 表错情的结果很惨,尤其当女方本来就是一头母老虎的情况下,未及三合,鬼踏月就被巨蝎尾钩击中,又远远甩飞。 爱子心切,本来大占上风的鬼夜星舍身相救,却被隐忍已久的古平欺近身来,一拳命中。 领军人物俱被重创,鬼红蛛又召出了巨蝎大军,那本来就不服从鬼夜星的花纳族兵更败如山倒,在战场上留下满地尸首。 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鬼红蛛脸上却看不到喜悦。 “平哥,我们百纳之间这样杀来杀去……到底是为什么呀?” 尽管战前热血沸腾,但真正经历过战斗,见到无数痛苦、死亡,同是纳人,却恶狠狠地杀过来,又或者倒在自己手下,鬼红蛛心中的信念未曾动摇,却产生了很多很多的疑惑。 “弱rou强食,世间本就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rou,哪有空问敌人为什么?” 说出阴沉的话语,谈眠花只是颓唐地坐在檀香椅上,旁边坐着原本老而弥悍现在灰头土脸的谈猛兽,地上有一副担架,躺着谈猛兽的爱子谈望松。 前一阵,谈望松领命出门,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回来。谈猛兽大扫面子,严令他不得出门,好好修炼武艺。这也不仅仅是惩罚,更多还是因为最近暗流涌动,颇有不少不明来历的人在邵陵出没,城里的治安也超出控制,谈家认为这是朝中有人要动自己了,禁足谈望松,也不过想让他少惹点事儿而已。 谈家这种举动,倒也谨慎。百纳内战,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只看别人怎么说你。但从董家和赤家传出消息,说已经有言官上书,弹劾谈家监管地方不利,外族动荡可能酿成战事。这明显就是有人背后推手,要对谈家下刀了,联系城中的情况,还是少动为妙。朝廷又没下旨让谈家抗辩,那就求董家、赤家说好话,自己主动上表,反而不美。 想得挺好,可谈望松却不是个懂事的家伙,伤刚好,就偷偷溜出府乱逛,转到太平楼,又跟人打了一架。对方刀也未出鞘,三拳两脚,便把他双腿踢断,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撩阴一脚,将其绝后。连捉儿子回家的谈猛兽正好赶来,情急出手,也被对方挥刀剁了个狼狈不堪。这还是对方四人只有一人出手的结果。 “刀枪剑戟吗?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