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是他小心眼！”

    刚过年关，林婉便收到了轰炸式的书信。

    准确的说，这信不是过了年关才开始收到的，而是堆到现在才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仍是宋太傅家二小姐的来信。”陆不行将手中信纸折叠起来，淡淡道。

    林婉扶额闭上眼：“她说什么？”

    “问询你可愿同去游湖。”

    林婉抬头看了看外面飘着鹅毛大雪的天，声音没了力气：“这样大的雪……”她咚地一下倒在桌上，“告诉她我染了风寒，虽然很想去但实在烧得厉害……”

    陆不行抬了抬眼皮，口中提醒道：“七日前才用过这个。”

    “那……”

    “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骨折了！”

    “……”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重伤未愈！”

    “宋二小姐怕是会前来探望。”

    “不如……”她眼珠转了转，一拍大腿：“就说陆总管残暴无度，我每日似囚犯被拘在家中不得见人。”她杏眸亮晶晶地看向陆不行。

    对面人眼底蕴了笑意，点了点头：“你总不爱出门，这种说法外界确实流传甚广。”

    林婉也被逗笑了：“才不怨我，是你名声太不好的缘故。”

    他骨节屈起，轻轻敲了下桌，正色道：“虽说可以一直推拒回去，但总不是办法，若是真的不愿去，就按刚才的由头也未尝不可，宋二小姐就算着急也管不到陆府头上。”

    林婉白他一眼，暗道他还真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名声。

    见他神色认真，林婉摆摆手道：“我说笑的，此话一出，过不了三日你就要被传成阎罗了。”

    她连连叹气，道：“看来是躲不过了，还是去一趟吧。”

    临云湖在寒冬里结了一层薄冰，冰层上落了满湖素白的雪，湖面飘着几只赏雪小舟，船棹轻轻一划薄冰便寸寸裂开。

    大雪仍纷纷扬扬在下，船舱里隔绝了外界的风雪，火盆暖融地温着一壶酒。

    舱内坐着两个少女，一人身着形制秀雅的白衣，穿得像个大家闺秀，却歪斜坐着没个正形，另一人则是林婉。

    宋若水脸颊喝得绯红，撅着嘴不满地盯着她：“你怎么回事？叫了好多回都不出来！”

    这具壳子里已经换了人，她来之前不知道这位宋二小姐是何许人物，怕不小心说错话惹得人怀疑上身才百般抗拒不愿前来。这话自然是不能同宋若水说的，于是林婉只好笑笑没搭话。

    不过现在看来宋姑娘似乎是个好性情的酒鬼。

    宋若水提着酒杯又小抿了一口，吐着舌头喊辣，见林婉面前的杯里空了又给她倒了一杯，奇道：“明明之前你是一杯就倒的，怎么今日一点儿事都没有。”

    她脑子被酒熏得有些发昏，又摇头嘟囔着否定自己的话：“你小时候……我们一起偷喝……倒是酒量很好的。”

    声音被火苗“噼啪”一下掩盖，林婉没听清她的话，问道：“什么？”

    “没什么。”宋若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干净，想起今天的正事，几分八卦几分担忧地问：“你……”

    她顿了顿，犹豫道：“你和……那个……陆……”

    林婉见她说得费劲，接道：“陆不行。”

    宋若水眼睛一下睁大，扑上来捂住她的嘴，像极怕被人听见一样用气声道：“谁叫你这么说的！是陆大人！陆总管！”

    林婉将她的手扒下来，感觉自己满头黑线：“叫名字怎么了？”

    “你嫁进了陆府竟然不知道？”宋若水抬屁股凑到她跟前，一脸告知什么秘辛似的，“陆大人前几日可干了不得了的事儿。”

    实在是稀奇，陆不行整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能做什么事儿将太傅家小姐都吓得不敢直言其名？

    “是什么事？”她心中好奇。

    船家在舟首轻轻一点，轻舟乘着簌簌的冰雪划出去，偶尔撞上冰船身不稳，在壁上挂着的提灯火芯摇曳。

    “前几日，元正那天，陆大人给好些人安了罪名押进牢里了。”

    “手段雷厉风行，据说有贪污的，有私下掌兵的，有侍权枉法的，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办法，反正查出来个个证据确凿，现在朝野里人人自危，私底下都在骂……”她偷瞄了一眼林婉的神色，“骂太监掌这么大的权真是欺君罔上反了天。”

    “不过倒没人敢在明面上说，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上面那三样多少沾点，哪有不怕被查的。”

    她拍了拍林婉的肩，嘱咐道：“这次彻查完全没有预兆，导致许多人都中了招。虽然爹爹说是政事相关，坊间却有传言……”

    “是他小心眼！”

    林婉沉默了，看着宋若水天真的红扑扑的侧脸，道：“小心眼？”

    “听不得别人说他是个太监呗。”她撇了撇嘴，“名簿上被抓起来的人还有个相同点，那就是说过他坏话，对他不敬。”

    林婉听着有些想笑，她不觉得陆不行会因此大动干戈。

    宋若水接着道：“那几个大臣都十分看不起太监，经常上折子弹劾，直到那日散了朝聚在一起碎嘴杂舌说陆大人云云，没过几日就被抓起来了。”

    “似乎还提了你几句，说林将军女儿嫁了太监什么的，不过没听说细里。”

    “所以大家都说他活阎罗呢，折腾之下朝野也算好一番动荡。”她神色担忧，“你嫁过去……没受苛待吧……”

    何止是没受苛待……林婉心道：她连屁股都摸了八百遍了……

    “他待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说完这句，便见宋若水的神色转成了怜悯，像是觉得好友即便离了陆府也被监视不能说真话。

    林婉有些无奈，明白再多说她也不会相信，反而更觉自己凄惨，闭口不再谈。

    “咚！”

    一声巨响，船身猛地摇晃，二人被惊得心中一跳，刚勉强撑着船壁刚稳住身形，就听见外边一句盛气凌人的少年音。

    “谁这么不长眼敢撞我的船！给小爷麻利的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