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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第二天一早,诺米要赶去草木楼上疗愈课。 所谓魔法,是指术师利用「魔力」通过主观意愿去达成某些结果的行为。分为自然魔法和仪式魔法两种,也叫上位魔法与下位魔法。 而疗愈则是自然魔法中占比较重的一环,通过宝石、草药、香气、灵气四类自然媒介实现,用以清理身心的负面能量,调整情绪与身体状态。 通俗理解,就是冥想打坐。 诺米喜欢上疗愈课,不是因为真的能被治愈,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再睡会懒觉。 可她想不通,为何达兹也要跟着她一起去上课。 还美名其曰要保护她,先熟悉一下逃生路线。 劝说无果,诺米快要迟到了,顾不了那么多,抓起木枝法杖疾步出门。 达兹一直跟在她身后,没有脚步声,诺米分心猜,可能飘着吧。 行至喷泉广场,从空中降落行走的学生多了起来。 眼看侧面有人从转角走来,需要和自己同路一段,肯定会注意到身后头顶两角的高大男人,诺米一边在心里哀嚎学校为什么不教习隐身术,一边生无可恋地快速解开自己的魔法袍,踮起脚从上铺开,只能盖住达兹上半身。 “……?”路过的同学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也没时间多虑,快步赶去教学楼。 视线被遮挡,诺米下意识以为达兹看不见路,只好捻起他的衣袖一角,让他跟着自己走。 达兹鼻息间铺天盖地是她的气味,那件魔法袍几乎天天被主人穿在身上,混着她浅浅的雏菊味体香,和浓郁的皂香。 准确来说,不是因为视线被遮挡而看不见路,是因为注意力全在鼻息间的气味上了…… 又有人路过,达兹感受到自己被她护在身后。 耳尖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偷偷变粉。 一整个上午,诺米努力想把他塞进男厕里,或者一些没人用的空教室,但每次上课,诺米都能无意间瞥见达兹偷偷从窗角露出的一只角和半只眼睛窥探她,被吓到频频鸟肌。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对恐怖片都要脱敏了…… 这样心不在焉的后果,自然是被眼神犀利的教师揪起来回答问题丢人。 诺米疯狂道歉:对不起嘛!我也想好好上课呜呜! 终于撑到中午,诺米走出教室,呼出一口闷气,下午没课,打算把达兹领去介绍给莱安认识,如果莱安能替她想到什么好办法治治这个可恶的恶魔就好了。 “在想办法赶走我?” 被冷不丁贴耳低语,诺米惊呼一声,拍拍胸脯给自己顺气,嗔怪道,“你是来保护我还是吓唬我的啊。” 达兹笑而不语,自然两者皆有。 诺米:“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好友。” …… 莱安看着眼前的诺米,再度陷入怀疑,是不是自己天天找她念叨恶魔,才让她变得如此神经质了。 上次拖着虚弱的身体来找来,说什么遇见恶魔了,也拿不出个实质性证据,这次居然提出,要把恶魔介绍给她认识,这样荒唐的想法…… 莱安神情严肃,上下扫视诺米,搭在肩上让她转了个圈,嗯,目前人还完好无损,掀起衣袖瞧了瞧,也没有可疑的印记,手背贴上额头,也没有特别烫。 这孩子到底是咋了? “你……你看不见他?”但诺米讶异的表情也认真极了,怎么看都不像专程跑来逗她的。 莱安踏出房门,左右看了看,怕她不放心,连上下也没放过。 屋外只有浸在烈日高温里的一片蝉鸣,气流卷起的热风拂动草坪,不见任何人迹,最多最多的动静,也只有隔壁寝屋门前摇曳的花信子风铃了。 诺米在正午的高温里直吓出一身冷汗。 我不会……精神分裂了吧?? 诺米转头盯上达兹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交叠在胸前的手臂,yingying的。 是实的啊! “你……你怎么回事?”诺米质问他。 “我只是,能自己选择,被谁看见。”字正腔圆地说完,达兹还炫耀般朝她咧嘴一笑。 一副“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欠揍样。 平时说话都是嘴唇小幅度张合翕动,诺米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尖牙,比普通人的虎牙要长上一倍,也更锋利。 诺米意识到自己原来被耍了一早上,有些气笑了,反而冷静下来。 “算了算了,莱安,我知道我还拿不出证据让你相信我,我过阵子再来找你。” 等过阵子,我把恶魔的话都套出来,直接给你梳理一个surprise恶魔族谱史! 回屋的路上,诺米知道,他能感同身受到自己的愤意,便没再开口解释。 两人沉默一路。 直到睡前,达兹才暗觉不妙。已经过去一整天,诺米还处在闷闷不乐的低情绪状态。 诺米钻进被窝,懈于枕褥,达兹伏在床脚,就地而席。 黑暗容易激起人的戒备,但是拥有熟悉气味的黑暗形化成最令人松懈的安全屋。 从床上渐渐传出了闷声啜泣。 为什么? 我的人生就这么可笑又无用吗? 为什么我的付出从来就不被重视? 为什么我的想法从来不被理解? 为什么我憧憬的极高之地,早已被人践踏得肮脏一片?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像吞咽不下的棉花粘稠地塞在气管末端,越发凶狠的悲怆在达兹心里圈圈荡开。 诺米感觉到床边陷落,立马噤声。 达兹趴在床边,下颚抵在小臂上。 “你想知道,我睡不着时会怎么做吗?”轻弱的男声缓缓入耳。 恶魔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诺米倒是挺好奇,但她不想吭声。 听不见她的声息,达兹知道她还没入睡,“我会在意识里编自己喜欢的故事。” 诺米突然翻身面对他,但依然蜷在被子里。 “我编得比你还起劲,经常编着编着,太过兴奋,又失眠了呜呜呜呜……” 听她抽搭搭的说话,吸着鼻子,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达兹不合时宜地觉得有点可爱。 诺米听他浅笑一声,以为他在回味今早的恶作剧,就着哭劲扑到他面前喊:“有什么好笑的!” 在黑暗中,没控制好距离,两人鼻尖差一厘就要碰上。 达兹夜视状态也能看清她湿漉漉的眼睛,此时此刻,很想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但又想起那条破规矩。 除特殊情况外,不能有肢体接触——! 她在迷雾苦海中踽踽独行,泣不成声,这是需要被他保护的情况吗? 他垂眸,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言语安慰吧。 “谢谢你,早上护着我。” 亏你还有脸提…… 诺米没回话,重新躺回床上。 深呼吸。 还想酝酿情绪。 被他这么一打断,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闭上眼,疲惫感蔓延入侵,身体像是陷入舒软云层,意识渐渐散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有人说,在意识里创造的世界,是有可能真实存在的,也许无法亲身抵达,但你是一切的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