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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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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楚朝才处理完资金链断裂的事情就一刻不停飞到大陆参加谢瑞和韩怡悦的葬礼,到达的时候气还没喘匀,风衣的衣角都是飘起再落下,整个人裹挟着风尘仆仆的姿态,可周身不凡气度却仍旧让人难以忽视。

    挽堂中的哭嚎悲泣不绝于耳,一对男女的黑白色照片摆放在厅堂最中央,四周围着清一色灰黑白的花圈挽联。只在陈楚朝踏入时众人纷纷不自觉打量起他来。

    照片上的人分明前阵子还同他坐在一张桌边谈笑风生,眼下却被定格在照片中。他走向遗照时步子很缓很慢,最后深深对着遗照鞠了三躬,再站直身子看照片上的笑容时对他来说显得竟然有些很不真实。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场中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瘦削女孩素白着一张小脸没有任何表情跪在摆放遗照的桌旁,唇线抿得很直,周遭的一切哭喊谈论似乎都与她无关。

    “飞来横祸,可怜留下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照顾。”这么一句话钻进了陈楚朝的耳朵里。

    “屋企嘅亲戚呢?”陈楚河未转移视线,下意识问。他在大陆待不久就往香港去闯荡,已不太会讲熟练的普通话。但好在意思差不太多,旁人也能理解。

    “说一句不好听的,眼下这小姑娘就是个负担,谁愿意带着这么个拖油瓶。”末了又要叹息一声。

    陈楚朝看着地上眼神空洞的女孩,走到她面前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努力做出和蔼可亲的笑模样cao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要不要和我走?”

    在场许多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这恐怕不合适吧?怎么能让孩子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走。”可话虽如此,此时又无人愿意站出来承担照顾谢樱时的责任。

    陈楚朝对女孩伸出手,谢樱时目光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定在陈楚朝的脸:很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如果没有他眼下带着的一点笑,大概很轻易就显出这个人的冷硬来。

    可谢樱时看他第一眼,不但不怕,反而生出些毫无缘由的安全感来。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她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他手心。

    陈楚朝弯了下唇用点力将她拉起来,谢樱时才感觉到他手中的薄茧。径直就要被陈楚朝拉着往外走时,她却踌躇不决了。

    看见谢樱时稍微挪步时别扭又为难的样子,陈楚朝皱了下眉,似乎觉得有些麻烦,但最后还是在女孩面前蹲下。谢樱时咬了下唇,微微苍白的唇色有了一瞬间的血色。接着试探般伸出细瘦的胳膊环住陈楚朝脖颈,慢慢趴到他宽阔后背,陈楚朝的温度借这样的方式稍微传递给她。

    陈楚朝两手绕过谢樱时膝弯很轻松就背起她时,心里不免惊叹了一句:好轻。

    背上突然传来一片湿热的感觉,陈楚朝头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喉头艰涩。

    任由旁人议论什么,他们俩全都充耳不闻。陈楚朝就这么众目睽睽下背着将脸埋在他背脊的谢樱时走出了挽堂。

    ......

    “Daddy,今晚我和同学外去聚餐,唔使等我返屋企食晚饭。love      you!!!”陈楚朝看到这条简讯时已经八点多了,距离简讯发送时间已过了很久。

    分明已经不再是小女孩,谢樱时却还习惯在字里行间用标点符号表示强烈的喜恶。除了爱你后面的叹号,还有紧跟着的一串粉红色爱心。仅仅这么一句,谢楚朝都能透过文字想象到她丰富的表情。

    开会到现在才结束,期间陈楚朝的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谢樱时大概也知晓他在忙,发完这么一条简讯告知就未再打电话。

    陈楚朝捏了捏眉心,靠在软质皮椅上松了松领带看着简讯无奈笑叹:“冇良心。”他的肚子也在此时应和一般极为默契地发出一连串“咕噜噜”声响。

    右手握着手机点到通讯录置顶拨过去,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透过听筒并未传来意料之中的喧闹,反而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谢樱时小心翼翼接起电话后恰巧有点心店店员走来要提醒她店里要打烊关门,她先一步在唇边竖指,摇头示意来人噤声,这才乖乖开口唤人:“Daddy.”

    “喺边聚餐,大概几时散档,使唔使司机去接你?”陈楚朝左手食指时而在桌面轻点,等她回复。

    橱窗外看去,天色完全暗了,谢樱时心下焦急赶紧把蛋糕做完,又担心陈楚朝等她食饭太久饿肚子,越说声音越低:“离家唔远,我自己返去就好。”

    听筒间互相流动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陈楚朝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眉头因为谢樱时的拒绝皱得好深。

    谢樱时只要说谎,声音就会不自觉变低,这是陈楚朝在和她这么多年相处中慢慢发现的。

    尽管担心她安全,陈楚朝还是没有多问,只叮嘱她两句注意安全之类就挂掉电话,唯独眉头一直没松开。

    回锦园路上他难得不要司机开车,自己坐上驾驶座,一路上开得飞快,几乎是疾驰到家。明明家中没有要事需他处理,他还是纵着性子闯了好几个红灯。

    家中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模样,他却因为提前得知谢樱时不在莫名觉出一点冷清。保姆听见开门声迎上去接过他臂弯中挂着的西服外套,毕恭毕敬到:“晚餐已经备好了。”

    陈楚朝点点头,没说现下用餐与否,只是解开衬衣手腕扣子工整挽起两叠径直上楼进了书房。

    用人不多时送来一杯咖啡,放在陈楚朝面前就离开了。这是他办公时候的习惯,与早晚无关。

    捏着钢笔对着报表看了许久陈楚朝也没做出一星半点的批注,突然全部光亮消失,他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

    他刚要电联询问,瞥见窗外星星点点的亮光洒进,放下了问询的心思。

    “咔哒”一声,有人拧动门把手进了书房,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摇晃的烛光,映亮一室。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daddy,   happy      birthday      to      you.”谢樱时两手托着一个六寸左右的蛋糕,借着烛火轻轻吟唱着朝陈楚朝走来。陈楚朝不喜甜食,谢樱时便没有把蛋糕做得太大。六寸作为两人份的量,倒也刚好。

    谢樱时软声轻轻吟唱,歌声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将蛋糕放到桌上:“Surprise!系咪以为我早都唔记得咗?阿姨讲你返嚟都冇用饭就入咗书房工作。”

    前半句话里是炫耀自己的贴心,后半句又莫名掺杂上埋怨和心疼。她顿时起了点坏心,故意提了一点声音感慨:“没有我在身边好可怜哦!”

    陈楚朝担心她夜盲看不清起身要去开灯,被谢樱时先一步拦下,佯装气恼撇了撇嘴:“Daddy好会破坏气氛。”

    “是我不懂配合,但确实怕你跌跤。”陈楚朝拿她无法,顺着意认错。谢樱时挑嘴,胡萝卜一点不沾,陈楚朝先前带她体检,就查出因为缺维生素A有轻微的夜盲症。变着法子让家中阿姨做了好些掺杂胡萝卜的菜肴,哪怕是剁成碎,她也能皱着眉头吐出来,陈楚朝也难勉强她。

    谢樱时“哼”了一声,摆出大度姿态给他台阶:“谁叫我人美心善咯,这次先不同你计较。”脸上旋即很快多云转晴,笑着催他许愿吹蜡烛。

    “祝daddy35岁生日快乐,又年轻一岁。”谢樱时半蹲在陈楚朝桌前,两手撑着头看他,大而圆的杏眼里被烛火映得亮晶晶水润润的。

    距离当年参加葬礼头脑一热将她带走已经过了十年,谢樱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也早迈过中年那道坎许久,此时隔着蛋糕看她帮他过生日,一时间十分感慨。

    “照你这样计算,很快你就做我长辈好了。”陈楚朝同她玩笑,对她没大没小的态度生不出丝毫恼怒。

    “真是不识好人心”,谢樱时指着蛋糕说,“为咗生日我特登学咗好耐做蛋糕,蜡烛都只系象征性插咗两根”。言外之意已经是在照顾他面对年龄脆弱的心了。

    “果然像是你做的......”陈楚朝眯了下眼,仔细看那个做工粗糙,只能算勉强能看的蛋糕。

    谢樱时颇有些骄傲微仰着头露出洁白长颈,像只高傲优雅的天鹅等他夸奖,陈楚朝原本想说的话就不由自主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变成了一句:“好看。”

    “快许愿。”谢樱时胳膊叠着趴在桌边眼里闪着希冀的光看他。

    陈楚朝捏着眼镜中央取下来放在桌边摆出许愿姿势,谢樱时等了一会儿看他睁眼迫不及待:“现在到我了。”

    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一点,不论谁过生日,三个愿望都留给彼此许一个。谢樱时许愿时候,陈楚朝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她面上移开。

    “呼。”二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一齐吹灭了蜡烛。

    “偷袭!”谢樱时趁其不备挖了一指奶油朝着黑暗中陈楚朝所在的大致方位抹去,指腹却猝不及防擦到一处柔软湿润,心也跟着战栗了一下。

    她猜到摸到了陈楚朝的嘴唇,陈楚朝向来对她不设防,只是奶油糊在嘴边也任她去。

    反而是谢樱时一边念叨着“我还有让陈妈做长寿面给你”,一边急着下楼去端面,脚一下子踢到一边的木椅发出一声痛呼。

    “你啊。”陈楚朝握着谢樱时胳膊拉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开灯确认过没什么大碍又赶紧叫人送药过来。

    “还有长寿面!”谢樱时生怕他忘记抓紧提醒了一句。

    没一会儿就有人提着药箱端了面过来敲门唤“陈先生”,得到允许之后方才有人进来放下面和药箱退出去。

    “面面面!”谢樱时朝着桌上的面努嘴,提醒他去吃。

    “不急在这一时。”陈楚朝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倒了些药酒在手心揉搓好一会儿准备给她揉,谢樱时先把脚缩了回去。陈楚朝索性一把握住她脚腕把人拉向自己,又端着椅子朝自己面前挪了挪。

    这下子因为两人距离拉近,陈楚朝又高大,哪怕是蹲在她面前,只要谢樱时略一低头下巴就容易碰到陈楚朝。

    药酒带着一股清香混着酒味儿,是陈楚朝闲暇时自己询问中医方子泡了备下的,他总觉得自己做来真材实料,也放心一些。大概因此,陈楚朝不需要喷什么香水,身上自有一股天然的药香。

    陈楚朝带谢樱时刚回陈家时她的身体就因为消化功能不良格外瘦小,时常不注意就会将自己磕着碰着,大病小病接连不断,她小时他万分小心,温和叮嘱和板着脸教训都有过,她还是经常把自己身上弄得青青紫紫,陈楚朝索性在家里备下各种常用药和药酒以备不时之需。

    严格说起来,只是备谢樱时不时之需罢了。长大了总算好些,陈楚朝也还是没掉以轻心过,不过比起从前更喜欢调侃她是个小药罐子。每每如此,谢樱时也并不服气。

    在陈楚朝不断打圈力度适中的缓慢按揉下,谢樱时觉得疼痛褪去大半,那块肌肤也在陈楚朝略带薄茧的手下变得热乎乎的,药香混着酒香,醇厚的味道仿佛在谢樱时的肌肤上被揉开,有种轻而易举让人陷入迷醉和微醺的魔力,那被陈楚朝的手在肌肤上带起的一阵一阵的痒和麻也仿佛从足尖顺着身体到了心尖。

    陈楚朝带着她的脚踩在自己腿上,为了保持平衡,谢樱时只好另一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完好无事的那只脚踩在椅子上偏头看他给自己上药。

    微卷的长发随着她动作散落几缕,她抬手勾起才别到耳后,屋顶的暖黄色灯光打在陈楚朝一半侧脸,半明半昧。

    他的样子很专注,抿唇不说话的时候谢樱时就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唇吸引,上唇比下唇薄很多,M形格外明显,嘴角又偏偏是自然上扬的,和他整个人时时表现出来的冷硬很不相符,削减了他许多的攻击性。只是此时嘴边粘着一块奶油,不免显得滑稽起来。

    大概居高临下的角度能看得更清楚,这样近的距离,谢樱时注意到陈楚朝高挺的鼻梁,鬼使神差就伸手摸过去,陈楚朝似有所感恰好抬头,她的指尖就抵在他的鼻梁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谢樱时指尖就这么缓缓从陈楚朝鼻梁上划下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指尖像被灼烫,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撤回手。那一刻里,她能清楚感觉到握住她脚踝的手圈得更紧几分。

    她知道陈楚朝在看她,就两手抓着椅子两边偏头不看人,除开被握住脚踝的伤脚,另一只脚放下来悬空随意晃荡了两下。

    “面,面坨了......”她结结巴巴嘟囔两声,又要伸手去勾并未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陈楚朝仍未放开她的脚,也不提面的事,谢樱时拿捏不准他是否因为自己举动动怒,也不敢再吭声。胶着一瞬,她选择逃跑,才站起来陈楚朝也顺势要站起来,谢樱时寻不到着力点的脚乱踩一通,朝着陈楚朝扑过去。

    胸前撞到陈楚朝肩膀,两手握着他肩,脚下踩着的触感也带着软和,低头看发现是陈楚朝穿着拖鞋的脚。好在陈楚朝眼疾手快伸手护着她,虚虚揽住了人。只那胸前绵软温热贴在他身前,让他有些不适应。

    “从小就不安分。”陈楚朝假意在她后背拍了拍以示惩戒,谢樱时挣了挣,从他怀中离开。

    “最近学校有活动,我做主舞听日排练,daddy也不必等我食饭。”说完她就逃也似的一步一步蹦跳着走了。

    陈楚朝不知道,但谢樱时直到回到自己房间背靠房门许久心都还在砰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