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枭王(哎呀还是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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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裂的土地,惨叫和哭声,杯中清酒倒影,沉重的锁链,密密麻麻的jiba,毫无底线的凌辱,永无休止的cao干……和雪。 残破的记忆组成噩梦,宛若尖锐的玻璃碎片,在每一条脆弱的神经上反复切割。 “……不,不……”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清隽的眉头紧紧蹙着,双唇颤抖,口中嘶哑地说着什么。 额角冷汗打湿碎发,青筋凸起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看起来似乎陷入梦魇,如同被无形丝线勒紧脖子,想要挣脱,却迟迟无法醒来。 “!” 混乱中,抓住零点一秒的空隙,陈砚清终于得以睁开眼。 直白的光线扎进眼眶,如同一碗烈酒倒进眼中,刺得眼球胀痛。 他大口喘着气,拼命睁眼适应着,哪怕眼眶泛红甚至流下泪来,也不想再次堕入那沼泽般的梦魇之中,哪怕一秒。 “……” 陈砚清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抬手拭去眼尾泪痕,只感觉大脑化成一滩浆糊,唯有两侧太阳xue针扎一样刺痛。 片刻后他身形一僵,似乎察觉到什么,刚刚恢复清晰的视线干巴巴地挪动一寸,看向自己身下。 他居然坐在一张床上。 身下是柔软的鹅绒云锦榻,头顶是薄纱流苏织金帷幔,床头是雕龙乌木鎏金,就连身上套着的中衣,都被换成了桑蚕丝的面料。 如此程度的奢靡浮华,是他从未见过的。就连卫乩在玄微门那穷奢极欲的掌门殿,相比眼下也要略逊一筹。 然而陈砚清的记忆仍然停留在那天的瀑布山谷中,不明白这一切是从何而来。 忽然,帐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陈砚清心中一震,不由得紧绷起来,警惕地转头望去,对上一双眼睛。 “咦?你醒啦。” 女孩子两手扒着流苏床帐,稍稍探出半个头来,露出一半清秀面容。 一双葡萄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地眨了眨,无辜又好奇地盯着他。 “……” 即便眼前的人没有攻击性,可陌生的人和环境也没有让陈砚清完全放下警惕。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很难发出声音。 “我……咳咳,咳咳咳……” 陈砚清挤出嘶哑的音节,只感觉喉咙如嵌了刀片一般,每牵动一下便是剧痛。 甚至还没等完整吐出一个字,胸口便不受控制猛烈地抽动起来。 “啊啊,公子你,你还是别说话了……” 女子一惊,连忙转身去螭纹平头桌上倒了杯水给他。 “……多谢。” 陈砚清敛下眸子,咽下喉中翻涌的血气,用微弱气音勉强道谢。却只是用唇瓣轻轻抿了一口,并未真的喝下。 女子并不知道,仍然满意地点点头。 “公子你伤得好重呢,已经昏迷三天,不对,好像是四……呃,还是三天吧!” 她自顾自掰着手指硬着头皮算嘀咕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竟有这么久吗…… 陈砚清握着青玉茶盏,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胸前隐痛的伤口,已经被完整包扎好,甚至能感受到微凉的药液浸润伤处。 想来这些天一直是这姑娘在照顾自己。那么,她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救他?有什么目的? 无数疑虑从心中生出,他想问,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见他醒过来,女子心情似乎不错,顺手掀起帷幔系在两侧,让窗外明亮的阳光照进来。 院中海棠树上正站着几只小鸟的影子,房中景象一览无遗。 金线狐皮地毯,紫檀玉龙纹屏风,多宝阁中错落摆放蟠花烛台琉璃盏,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眼望去笔法不凡,或许是名家之作。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是个追求格调的雅士。 陈砚清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双鹰一样阴鸷的目光,能从那种人手里救下他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再看看眼前女子,面容尚且青涩,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似乎刚刚及笄,心智还未成熟的年纪。 是故意装傻,想让自己放松警惕吗?还是…… “咦?看着我做什么?” 察觉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女孩子低头回望过去,对上男人一双深潭般的眸子。 眼尾微红,还有些湿润的痕迹,显得眸光琉璃般破碎,她一时看得呆了。 “请问……” 见她愣愣地一直不说话,陈砚清眸色一沉,更加摸不清楚这人的意图。索性直接问道: “这是哪里?” “……” 短暂的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刻,二人直勾勾地对视,空气似乎凝结。 一秒后,女子伸出手,猛地一拍自己光洁的额头,发出清脆一响。 “啊,我忘记了!” “……?” 陈砚清愣在原地,方才脑中繁杂的思绪,此刻正被一股神秘力量抻成一条直线。 “抱歉公子,是因为我们王府中太少有外人了,所以,啊哈哈……” 女子干巴巴地笑着,圆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陈砚清捕捉到关键信息:“王府?” “嗯嗯,对啊!是枭王殿下将你带回来的。” 女孩子点点头,一秒调整状态,清清嗓子认真正色道。 “此处是枭王府,在西域天南关内,我叫铃仙,是这里的的侍女。” 提起枭王,铃仙似乎很高兴,嘴角不自觉地绽开一抹笑。 “听上去很凶吧,但其实殿下是个很好的人,为了救公子,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没关系,殿下很厉害的,区区致命伤,算不得什么啦。” 女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两颊挤出两个小酒窝,金色阳光洒在她身上,使得发髻簪着的那朵白色铃兰花更加生动。 “还有还有,殿下武艺高强,驻守边关八年,外敌从来不敢进犯,不仅如此,殿下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上次……” 铃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亮起光芒,如停不下来一般地絮絮叨叨。 陈砚清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敛下眸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他与外界断绝联系近百年,就算是他任掌门时期,玄微门也与凡间皇朝交集甚少,更别说这个远在边境的王侯,可以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完全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倒是希望这个枭王救自己像救路边一条流浪狗一样,只是顺手罢了。 可即便还没见过正主本人,陈砚清心中总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 窗外的麻雀在枯枝上蹿下跳,几声清脆鸟鸣叽叽喳喳传了进来。 有几只活跃小雀,扑腾翅膀飞到窗沿,好奇地探着小脑袋向窗内瞧。 “铃仙姑娘,可否引我拜见殿下?” 心中忐忑愈发强烈,甚至令陈砚清罕见地感到一丝焦躁。 他犹豫再三,终于出声打断面前的滔滔不绝。 “然后殿下他……诶?” 铃仙正讲到关键时刻,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表情有些懵懵的。 两秒之后,她反应过来,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公子,殿下此时恰巧就在府中呢!请跟我来吧。” 铃仙一脸兴高采烈,似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着就要领他过去。 “唔……” 陈砚清昏迷在床整整三天,此刻突然下床站立,不免有些腿软,一手勉强撑住床框,这才避免摔倒。 “啊,公子,我扶您吧!” 听到声音,铃仙方才注意到他,转身就要伸手搀扶。 “在下无碍,”陈砚清用余光淡淡扫了一眼,装作不经意般避开她的手,“不必劳烦姑娘。” “哦?哦……” 毫无征兆地被拒绝,铃仙的动作悬在空中,清澈眼中浮现迷茫。 随后迅速将手背到身后,仰头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子。 明明是一副虚弱似玻璃的模样,却没来由地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如同一株被折断根茎的白莲,纵使落入污泥,也容不得他人染指。 这种神奇的矛盾感不禁催生出铃仙强烈的好奇,忍不住想要了解这个人更多。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房间内一片空旷,耀眼的阳光静静洒在雪白的狐皮地毯上。 半敞着的窗子留下沉默的枯枝,方才蹦蹦跳跳的一群麻雀,此刻竟连一只都不剩了。 弯曲长廊如同迷宫,假山层峦叠嶂,庭前流水叮咚作响,池中金红游鱼灵动,若是忽略围墙外的飞沙黄天,一瞬间真以为是来到了江南。 府内装潢奢靡而铺张,亭台屋檐皆是繁复雕花,小径上的鹅卵石被替换成不知名的玉石,在阳光下泛着通透的光芒。 “公子,这边。” 铃仙步伐轻盈,如同一只小雀,一路领着他穿过庭中后花园,膳堂……府内空间异常宽阔,几乎有玄微门整个正殿那么大。 陈砚清大伤初愈,刚刚下地行走,行动不免有些迟缓。铃仙却也不嫌他走得慢,每走出几步就回头等等他,如同欢快小鸟一样同他介绍着府内的花鸟虫鱼,各种大大小小的事物。 有这么个女孩子在身边,陈砚清身上一直环绕的阴霾似乎都驱散了不少。 屋脊叽叽喳喳跳上几只麻雀,眨着圆溜溜小眼睛,紧紧跟着他们的方向,一蹦一跳地移动。 二人整整走了一刻钟,直到阳光照射的角度偏移了一寸,这才从西侧后院来到前庭。 “公子你看,那边竹林之后,就是殿下住的地方,我们快到啦。” 铃仙甜美的声音如清脆鸟鸣,伸手指着廊前尽头,转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好。” 陈砚清淡淡应了一声,撑着檀木玛瑙手杖,缓步跟在她身后。 这时,前方飘来一道突兀的哭声。 “殿下,求求您……” 王府大门外,灰头土脸瘦弱的女子跪在地上,不过二三十岁,却满头花白,如同七十老妪。 初春天寒,她身上仅穿着一件粗布衣,袖口脏兮兮的,沾满干涸的黄泥和菜叶,露出半截如同枯枝般收入的手臂,此刻正不断颤抖着哭泣。 女子面前放着一个襁褓婴儿,被棉布包裹很好,棉布上同样沾满泥土和血迹。 婴儿失去母亲怀抱,正不断发出微弱的啼哭。 “求求您,救我儿一命吧……” 女子不停磕头恳求,额头与石砖碰撞发出梆梆响声,如同棒槌一下下敲打在地,在地面上留下斑斑血迹和泪痕。 哭声凄惨悲怆,路人都纷纷忍不住侧目,王府门前侍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十分无奈摇了摇头。 女子原是邻郡的流民,家乡被那怪物血洗,家人都被杀光了,只有她侥幸从虎口逃脱,带着孩子一路奔波逃亡,最终来到了这里。 只是她求谁不好,偏偏来求…… “咔——” 沉重大门缓缓打开,一只墨蓝色云纹锦靴迈了出来。 两侧侍卫见状,纷纷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这是何人?” 被称作殿下的男人低头俯视庭外痛哭的女子,低沉的嗓音隐约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侍卫连忙上前解释:“是苍州来的流民,已经在这跪了两个时辰了,似乎,似乎是想求您救救孩子。” “哈,就为这个?”段行照冷笑一声,“那就赶走啊,我要你们是做什么用的?” 侍卫支支吾吾:“试过了,但这女人太过执拗,赶走了又回来……” 感受到杀人一般的视线,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闭上了嘴。 “枭王殿下!” 庭外女子看见人出现,浑浊的双眼顿时亮起期冀的光芒,立刻向前膝行几步,弯腰抱起襁褓举过头顶。 “民女家乡本是苍州的,家人被屠,无奈才带我儿一路流亡到这天南关……乱世之中,我没能力保护他,不想再让孩子和我受苦……听闻殿下您宽厚仁德,可否求您……收留这孩子?” 女人似乎几天没吃饭,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却还是竭力恳求着。 “宽厚仁德?哈哈哈……你是听谁说的?”段行照张狂嘲弄大笑起来。 “如你所说,乱世中人人自身难保,本王也没那个多余能耐帮你养孩子,回吧。” 他只是轻飘飘一句,庭外女人顿时感到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绝望铺天盖地袭来,她如同溺水之人薅住救命稻草,慌乱无措之下,又接连磕了好几个头。 “求求您了殿下!只要您给他一口吃的,哪怕是吃糠咽菜,只要能让他活下去就行!求求您了!” 女人语无伦次,孩子活不下去甚至比自己死了还可怕,绝望同悲伤混在一起,顺着眼泪流出来。 “只要能让他活下去……我,我是真的没,没有别的办法了,呜呜呜……” “啧,你都这么说了,那可如何是好呢……” 见她这幅样子,段行照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行了,去抱上来吧。” “谢谢!谢谢殿下!” 女人蜡黄干瘪的脸上流露出喜悦,激动到口齿不清,只能不断磕头感谢着。 侍卫将啼哭的婴儿抱到段行照跟前,他皱眉斜了一眼,看见包裹其中的稚嫩婴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噗嗤,这怎么长得干巴巴的,哪像个人啊……” 下一秒,他神色未变,脸上仍挂着笑,口中却冷冷吐出几个字: “不如就摔死吧。” 此话一出,侍卫愣了,女人愣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声。 头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群麻雀好事地飞过来,在房檐牌匾上排成一排,歪头盯着地上的人们。 片刻后,女人最先反应过来。 “——不要!不要啊!!” 她脸上欣喜的神情此刻变得惊恐无比,扯着嗓子嘶哑嚎叫起来,立刻从地上爬起,手脚并用冲上石阶。 侍卫似乎习惯了,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号啕大哭的婴儿举过头顶,十指收紧,即刻就要摔下—— “住手!” 一道冷喝突然传来,将侍卫的动作凝在半空中。 紧接着,冲上来的女人将婴儿夺去,珍宝一般紧紧护在怀里。 “……?” 侍卫疑惑地看向段行照,不明白他为什么出尔反尔,方才只要是晚下令一秒,那孩子便会被摔得四分五裂。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嘛。” 段行照狐狸一样眯起眼睛,语气如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个笑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真的杀人呢——对吧,铃仙?” “扑扑扑——” 羽翼扇动的响声掠过耳畔,头顶一道阴影迅速掠过,一根赭褐色的羽毛飘然下落。 一只巨大的金雕扑扇着翅膀,稳稳停在段行照肩头。 男人转过头,锋利如鹰一般的视线穿过铃仙,直直射向她身后的陈砚清。 “咔——” 王府厚重的门缓缓合上,段行照吩咐铃仙安顿好那对母子后,庭前只剩下他与陈砚清二人。 “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面对陈砚清阴沉的目光,段行照十分做作地抚了抚胸口,随即自顾自地从袖中掏出一把芝麻,开始喂鸟。 “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你也捅了我一刀,这样吧,咱们两清好不好?” 这就和被人捅了一刀,结果转头那人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 陈砚清敛下眸子没说话,过于平静的样子倒让人感到不安。 段行照担心他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连忙出言找补道:“我,我是开玩笑的,我可不是那种人……” 陈砚清毫不客气地打断:“与我同行的那个人呢?” “什么人?”段行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荀陆,“哦,你说他啊。” “和你一样,我也将他打晕了带回府,不过第二天就找不到人了。” 他边说着,一边暗戳戳地斜了陈砚清一眼,揶揄道:“该不会是丢下你,自己逃跑了吧?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啧啧啧……” “告辞。” 陈砚清不愿同他废话,冷冷扫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哎哎,怎么就走了?你伤还没好呢,这是急着去哪啊?” 见他不吃这套真的要走,段行照脸色一变,连忙扔下鸟食,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陈砚清本没想理他,甩了甩手尝试挣脱,但没甩开。无奈之下,只好咬着牙,一字一字回道: “……不劳殿下费心。” “哈,这话说的,我可没少为你费心。”段行照见状,又不慌不忙眯眼笑起来,“陪我走走吧?陈公子,我这有你想要的消息。” 陈砚清眸色微动:“你知道什么?” “——那就得看你想知道什么了。” 段行照神秘一笑,松开他的手臂,率先向前走去。 却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随手抽走了那根玛瑙拐杖。 “……” 陈砚清沉默地望着男人背影,心中思忖良久,最终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你看这假山,是我当年差人从江南运来的灵璧石,还有这脚下玉石,总共一千三百一十五颗,五百人共同筛出相同的品相,每颗都是百里挑一……” 段行照几乎带着他绕了偌大王府整整一圈,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一些历史风景等边角废话,迟迟说不到重点。 陈砚清曾被挑断手脚,如今即便修复如初,也不免落下病根。 平日里上山走路稍有不便,都是走一会歇一会,很少会有如此长时间的连续行走。 察觉到段行照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为了银砂的消息,陈砚清只能咬牙一步步跟着。 失去手杖行走不便,长时间的消耗使得他每挪动一步,脚腕的旧伤都钻心地疼。 段行照大步流星向前走,转头发现身后人早已落后十几步,于是回身嘲笑道。 “喂,陈公子,跟上啊,怎么走那么慢?” “……” 陈砚清没作声,强撑着默默迈出一步,经受长时间折磨的伤腿踩在凹凸不平的玉石小径上,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摔倒。 下一秒,一条手臂伸过来,将他稳稳托住。 “怎么,这就走不动了?” 清朗又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手中被塞入一根手杖。 陈砚清撑着手杖勉强直起身,只见段行照那张脸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你所说的消息,只是这些?” 见他转身又要继续向前走去,陈砚清终于忍不住开口。 “只是?”段行照停下脚步,“你若是见过周边其他城镇的样子,或许就不会说只是了。” 他唇边仍然挂着笑,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一点,反倒是异常的凝重深沉。 “看见方才那女人了吗?苍州距离我天南关不足百里,那怪物吃完了苍州和壅都,下一个,就该轮到我这了。” 陈砚清一直没作声,听见怪物二字方才侧目问道:“你是如何知道?” 段行照没回答,故作玄虚挑了挑眉,将两指放入口中,吹了段响亮怪异的调子。 不出三秒,一阵羽翼扑打声响起。 “扑扑扑——” 铺天盖地的翅膀煽动声,如同风中猎猎舞动的战旗,视野余光中忽然出现一个又一个黑点,眨眼间,围墙似乎加高了一寸。 转眼望去,不出一分钟功夫,两侧房檐屋脊上,竟排排站满了数百只麻雀。 叽叽咕咕的鸟鸣顿时爆炸开来,麻雀们小脑袋攒动着一个挤一个,黑溜溜的绿豆般小眼睛齐齐望着地面上二人。 ——! 那种被人监视的隐秘感觉霎时爬上脊背,此刻他终于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不同的却是这次加强了上百倍。 陈砚清只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几百个人同时盯着,层层重叠的目光几乎将整个人他钉死在原地。 叽喳嘈杂中,一道阴影在头顶掠过,一瞬间遮蔽天日。 只见方才途中飞走那只金雕,此刻于段行照身侧落下,稳稳停在他肩头。 “如你所见,它们都是我的眼线。” 段行照抬手一挥,身侧嘈杂的麻雀瞬间安静下来。 他眯起眸子,微微颔首,眼神如鹰喙一般锋利。 “在天南关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甚至……” 他顿了顿,转动眸子望向陈砚清,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可以看见她,在,哪。”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段行照目不转睛盯着陈砚清,显然是不想放过他表情的所有细节。 “……” 陈砚清敛着眸子站在原地,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快。 知道段行照是在套他的反应,就算真的能看见银砂位置,也不可能轻易告诉他,为的就是要彻底拿捏自己。 “……嗯。”陈砚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见他不上钩,段行照也没有放弃引诱,而是继续如闲聊一般说着。 “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地方郡王呢,不能就这么放任她残害我的百姓,我得想办法杀了她。” “不会,你杀不了她。”陈砚清摇头,倒也不担心这个。 银砂来自异界,他们这些凡人根本无法奈何她。这一路上,他见过不少想要干涉试图消灭银砂的人,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 “哟,你怎么知道?”段行照嗤笑一声,“我自有我的办法。若是我真能杀了她,你该怎么办呢?” 他语气轻佻,似乎胸有成竹,上挑尾音如同钩子,恨不得将对方的心里的秘密一股脑全都勾出来。 陈砚清不得不警惕这个人套话的能力,与他交谈中若是有一时松懈,便会被他套住吃死。于是索性沉默下来,不给他继续深入的机会。 二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对峙着,气氛无声地交流。 最终,段行照先忍不住笑起来。 “哈,你说得对,”他长长叹了口气,“我确实奈何不了她。” “若是以前的我,或许还能搏一搏,可现在的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别说守住这座城了。” 段行照仰头望向屋檐上排排麻雀,眼神竟有一瞬间的柔和,神情罕见地变得惆怅起来。 “可惜啊,本王坐镇边关这么多年,从来没输过,如今怕是走要到头了。” 一阵风掠过,身后竹林沙沙作响,落下几片翻飞的竹叶,颇有一种萧瑟之感。 “你,也同他们交易吗?” 不知怎的,听他说着,陈砚清脑中某一根弦忽然被拨了一下,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 此言一出,段行照眼神顿时如冷箭般射了过来,然而只是一瞬便即刻消失,又换上一幅笑眯眯的面具。 “对啊,你也知道?” 提到与异界交易,陈砚清便回想起金乘云那副躯体融化的样子。忍不住用目光打量面前的人,身形完整,看似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交易只需要价值相等,每个人失去的东西都不一样的,我则是献祭了寿命。” 似乎看穿他在想什么,段行照出声解释道。 “如你所见,如今我时日只剩不到一个月,已经没什么可拿得出手交换的了。” 所以他才会修炼邪术走火入魔,不顾一切地想用炉鼎的身子吗? 想到那天的事,陈砚清眸色一沉,冷声开口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哎,话不能这么说,”段行照抱着手臂呵呵一笑,“毕竟,我要是死了,可就看不到那怪物在哪了。” “等到那时候,你若是再想见她,可就要看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手握筹码的庄家,一切局面尽在他掌握之中。 “……” 陈砚清立在原地,面上看上去并无什么波澜,掩在袖口中的手指却已经攥紧。 缘分……他们之间哪有缘分,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若是银砂她心中有他,又为什么不声不响离开?并且分开这么久,也不见她来找过自己,哪怕一次。 他本应该和那些人一样被杀死的,只不过因为他是个炉鼎,她才会对他有所不同。对于这一点,陈砚清很清楚。 思虑片刻,陈砚清垂下眼帘,掩下晦暗幽怨的眸光,如同泄气一般轻叹一声。 “……你要我做什么?” “?” 段行照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吧,这么痛快?” 他本以为还要再拉扯几个回合,甚至做好了被拒绝后直接把人绑了的准备,没想到陈砚清居然一口应了下来。 真是的,早知道再要大一些了…… 段行照心中腹诽,面上却依然笑嘻嘻的,十分自然地揽过陈砚清的肩头,指尖在清晰的肩胛骨点不安分地打圈。 “很简单,只要乖乖让我……” 在他即将凑过来那一刹那,搭在陈砚清肩头的那只手被狠狠甩开。 “啊!” 段行照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扎进花丛中。金雕及时闪身,扑扇着翅膀飞走。 “妈的,你……” 他狼狈地爬起来,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 转头突然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顿时通身一寒,又默默将剩下半句话原封不动地吞了回去。 “别碰我。” 陈砚清压下眉头,冷冷淡淡吐出一句,眼中嫌恶毫不掩饰地流露,仿佛再靠近他就会被杀死。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嘛……” 段行照瘫坐在草地上,精致的发冠歪了一个角度,两鬓沾满杂草,发顶还别着一朵粉红的小花,看起来十分滑稽。 “走,走吧?请你喝茶。” 他摇摇晃晃支起身子,呸呸嘴里的杂草,朝着面前小院扬了扬下巴,率先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型,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府中背阴处,一间异常简朴的小院子。 与院外那穷奢极欲的风格不同,这间小屋只有简单的一张桌椅屏风。 整个房间异常阴暗,即便是正午也有傍晚的感觉,仿佛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 墙上挂着几幅古画,落款已经模糊,甚至颜料风干掉屑,上面的图腾神秘而陌生。 墙角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卷,红木小方几也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整个屋子乱七八糟,似乎从来没有人打扫过。 “这间算是我的半个密室,平时不让下人进的,自然也没人收拾。” 段行照将掀翻的案几踢起来,又在一众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出一只胖胖的茶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茶杯。 “你别看这乱,但乱中有序,还是挺干净的,来,随便坐。” 他一边面不改色说着,悄悄勾起左腿,一脚将身后翻倒的镂纹提篮骨碌碌踢到了后院去。 陈砚清倒是赏脸,自觉在一地狼藉中寻了个稍微干净的位置坐下。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茶喝。” 段行照颇有种亲戚串门突袭参观卧室的尴尬,手忙脚乱不知道先做什么好,无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团团转。 “不必了,”陈砚清出声打断他,“有什么话,便在这说吧。” 陈砚清不在意他干净与否,只想他快点说出他的目的是什么,从而使谈判顺利进行,否则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刻。 “哈,好好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段行照笑呵呵一撩衣摆,一脚将一旁红木方几踢过来,横在二人之间,随即在他对面坐下。 “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若是想和那个世界交易的话,只能用价值相同的东西来交换。我们普通人的价值是很低的,所以会常用到寿命,手脚,器官这些东西来换……但,你不一样。” 他撑着下巴,眼底划过一抹贪婪的笑意。 “你的炉鼎之身,价值可是非同寻常,因此,只要在你身上取一点东西作为交换筹码,我便可以借此续命。” “……” 陈砚清垂着眼帘认真听着,反复咀嚼他话中字眼,鸦黑睫羽投下阴影,显得漆黑的眸子更为深邃。 一点东西……是头发,手,腿,或者是眼睛,一些器官?还是寿命?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失去这些之后会如何,而是银砂看到残缺的他,是否会…… 一想到那双皎白的眼瞳中流露厌恶冷漠的神情,陈砚清不禁从心底感到深深的恐惧。 “嗒,嗒,嗒……” 段行照的指尖一下一下在桌面上敲击,似乎在催促,锐利的眼神在陈砚清身上不断游走,试图想要看穿他在想什么。 “放心,只是取一点东西,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看出对方的犹豫,段行照及时补充,表明自己诚恳的态度。 “只要你答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这个王爷的位置,只要你想,都可以给你来坐。” 陈砚清沉默着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良久,他轻轻摇了摇头。 “啧,你……” 段行照终于失去耐心,咬着后槽牙差点就要掀桌而起,却突然被打断。 “我不要什么王位。” 陈砚清微哑声音的稍稍虚弱,语气十分平静,却又异常坚定。 “我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 那双深黑凤眸如同一潭沉寂已久的死水,终于在此刻泛起一点微弱的光。 “……” 二人相对而坐,段行照准备拍桌的手悬在空中,愣愣地盯着他说不出话。 “哈哈,好啊,太好了……” 片刻之后,段行照放下手,顺势撑着桌子站起身,丝毫不掩饰面上流露的喜悦之情。 似乎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晃晃悠悠踱步,衣袂擦过陈砚清发丝,忽然悄悄两步绕到他身后。 “放心,只是一点点。” “唔!!” 陈砚清闷哼一声,后腰猝不及防被插入一根尖锐的东西。 似乎是一根长针,酸涩的剧痛顺着脊髓神经传遍全身,一时间几乎麻痹呼吸。 “呵呵呵……没想到啊,你还真是痴情呢,对一个怪物恶魔,居然……” 段行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附在陈砚清身后,手臂环着他肩膀,将他禁锢在原地。温热的气息轻柔擦过耳膜,但手上力道依旧不减。 感受到那长针一样的东西在身体里戳来戳去,在骨缝中间反复摩擦刺入,刺痛如同硫酸浸润,蚂蚁一般腐蚀骨头缝隙,令人难以忍受。 “呃……” 陈砚清眉头拧紧,眼角不自觉地抽动,手指扣住段行照拦在肩头的手,指尖深深陷进他手背,几乎抠出青筋。 他拼尽全力,倔强吐出几个字。 “她……不是……怪物……” “呵呵,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段行照低笑一声,手握尖头竹筒,在他后腰骶部探来探去,忽然一阵中空感,竹筒削尖的斜面顺势扎了进去。 “哈……找到了。” 他松了口气,两根手指拨动机关,竹筒内气压改变,立刻有几滴透明液体顺着长管渗流出来。 陈砚清看不见,只能感到有东西插入体内,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流失,如同打开一丝缝隙的沙漏,源源不断的细沙流出体外。 他在抽什么……骨髓吗…… 陈砚清试图思考保持清醒,然而神志越来越力不从心。 那根尖锐的长针似乎在将他的意识一点一点抽离,他越发越觉得头昏脑胀,眼前视野开始模糊,甚至只想闭上眼睛。 “拜托你……银砂,一定要,让我见到她……” 陈砚清半阖着眼帘,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即将迷离的意识,一字一句努力同他说着。 “骗……不,不要骗我,否则,唔……” “好好好,知道了……我怎么会骗你呢?” 段行照低沉的声音如魔鬼低吟,轻声笑了笑,附在他耳边耐心安抚。 “乖,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砰!” 身后的门狠狠关上,带起一阵气流。 陈砚清形单影只站在门前,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几乎被这微弱的气流掀倒。 “……” 双腿如同注入水泥一般沉重,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视野如同过曝一般白花花一片,前方蜿蜒的石子路漂浮而扭曲。 “唔,呕……” 陈砚清忽然一阵干呕,随之而来眼前景象天旋地转,他连忙用手撑住身侧柱子,这才避免摔倒。 他面色惨白,拼命喘着气,额头冷汗断线一般渗出流下。 不知道段行照对他做了什么,此刻他只感觉头痛如裂开一道缝隙一般,宛若一只无形的手在压挤捏爆。 好难受……要,要死了吗…… 不行……不能死在这……还没,还没见到…… 陈砚清咬着牙,拼尽全力迈出一步,下一秒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向前倒去。 然而接住他的不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而是一个柔软的,淡淡香气的怀抱。 “…………” 耳边似乎有女孩子的声音,但陈砚清此刻耳朵如同塞了一斤棉花,脑袋里嗡嗡响,什么也听不清。 只感觉意识如同蒸发般一点点变轻,顺着头顶飘到上空,升到云端。 朦胧中,一双手将他的脸捧了起来。 “……!” 看清眼前人的一刹那,陈砚清瞳孔骤然缩小,眼底如同震碎一块冰,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银砂?”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全身血液如同霎时间凝固,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下一秒,他挣扎着起身,将她拥入怀中。 “银砂,是你吗……银砂……” 男人沙哑的声音染上哭腔,瘦长手臂十分用力地紧箍着她,几乎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呃,公子……” 铃仙埋在他胸口,只露出一只眼睛,甚至有些呼吸困难。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一只手,不知道是否要打断他。 张了张嘴刚想出声,眼前顿时浮现出方才看见的那双凤眸。 平日里清冽如冰,却在看见她那一刻立刻融化,眸光宛若破碎的粼粼湖光,盛满微红的眼眶,似乎即刻便落下泪来。 鬼使神差地,铃仙伸出手臂环住他,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呜……银砂……” 环着她的怀抱顿时紧了一寸,头顶传来的声音哽咽暗哑,环着她的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似乎压抑着无数洪水一般强烈的情感。 “别走……别走了,求你……” 如同一只被遗弃小兽见到主人,含着一腔委屈却又不敢太激动,唯一能做的只是沉默着紧紧抱住她。 铃仙埋在他怀中,感受到他的体温顺着衣料传了过来,渐渐心跳变快耳根发烫。 她印象中,陈砚清一直是冷淡且疏离的,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好奇。 银砂……究竟是什么人? 山村后山墓地,傍晚天边夕阳似血,黑紫色的土地湿润,土里冒着红色气泡,如同刚过下一场血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色,微风卷起沙尘模糊天空,只能听见乌鸦寡寂的叫声。 无数坟头被刨开,凌乱的墓碑歪七扭八倒在地面上。 湿软的土地里浸着无数人类的断肢,有新鲜完整的手臂,有被挖空的腹腔,甚至还有风化空心的头骨,密密麻麻铺满地面,如同深秋落叶。 “咕噗……” 女人趴在地上,胸腔以下空空如也,宛若被扯断的面团。 脖子扭成麻花,下巴搭在后颈上,后脑勺如同砸开了的核桃,汩汩流出黄色脑浆被土地吸收。 “……” 她瞪着血红凸出两只眼睛,散大的瞳孔映照残阳似血的天空。 最终,满眼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咯吱……” 面前的墓碑晃了晃,忽然开始向一侧倾斜,最后“嘭”地一声,砸在女人残破的尸体上。 下一秒,墓碑原本所在塌陷土坑中,钻出一颗雪白的头。 光秃秃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圆滑的脑壳泛着光泽,如同一颗盘得莹润的玉石。 满脸横rou好似泡发的馒头,沾满泥土脏兮兮的,他眨着两只镶嵌米粒一般的白色小眼珠,神情迷茫地望着四周一切。 “……” 肥胖的男人通体雪白,如同一只巨大的雪人,他笨拙地驱动四肢,正从坟坑里一点点努力向外爬。 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这具身体,时不时会因动作僵硬而摔倒,身上软塌塌的rou不断颤动,如同一团团棉花。 头顶乌鸦盘旋啼叫,半个夕阳落下山头,天色渐暗,弯月挂上枝头。 终于,男人爬上地面。 他四肢并用,爬到惨死的女人身边,掀开墓碑,露出被砸扁的残破头颅。 鲜血浸染,几乎看不清原本面容,唯有左侧脸颊那颗小痣,在血rou模糊中依然清晰。 ——眉目慈善的老人,缺了颗牙的少年,健硕的男人,简陋而温馨的村屋,屋顶一只晒太阳的白猫…… 刹那间,无数陌生的记忆如同找到一处连接口,洪水一般接连不断涌入脑海。 “……” 雪白的男人趴在地上,小猫一样歪着头,眨着一双眯缝小眼,神情严肃而疑惑,垂头望着身侧惨死的女人。 眼前的人似乎相识已久,渐渐地,那双白茫茫眼珠中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片刻之后,男人伸出一只手,将女人圆睁着的两只眼睛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