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另一对兄妹

    “为了洁净、证明自己已经摆脱过去的一切，我们还有最后一步。”晚宴结束回房间的路上，杰尼西亚对我说。她的意思是，我该给戴维尔剃毛了。

    “你的恶魔，还有——你的——”杰尼西亚打量了一下周围，用少有的不确定的眼神看着我说，“还有艾尔，他们该剃毛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好吧！我想起来我似乎在书上读到过什么来着。”我挠挠头，这才想起来之前对艾尔的猜疑：他也有生产的能力吗，他……也有发情的时候？他这种人，别说怎么度过，我都很难想象他会有动情的时刻，总之，一点儿也提不起我的兴趣。

    “就像我们已经读过的，他们必须先接受一次受孕过程，也许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是的，第一次总是很艰辛，一般确实没有什么结果，没错，就是这样。”

    “就是说……我得，为了让他们受孕来剃……不不，我明白了，是怕他们如果成功诞下孩子的话，要在那之前先试试提前剃毛……”

    杰尼西亚夸张地笑了笑，那是一种在她这样的淑女身上简直难以见到的笑容。“小宝贝儿，你真是需要来点儿情趣，不怕这么说艾尔会伤心吗？”她调笑着，几乎是止不住地想放纵地笑起来。

    “反正哥哥每天都摆一张臭脸，看起来我是他最见不得的家伙。”我几乎自暴自弃地回答，想起艾尔平时对我生活中各种事项的严格限制，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天被他拥抱时候的微笑的脸？

    “我的老天，这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呃……我想你这么说艾尔真的会伤心的，别看他平时对你有些严格，相信我，情况很快就会不一样的。”

    我没注意到自己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自言自语说了出来，而杰尼西亚显然一份震惊的模样，不不，但无论如何，无论什么情况，都够叫人毛骨悚然的。当然，为了表现得不至于那么绝情，我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不不，亲爱的jiejie，我刚才只是想到了一些，啊，足以担心的未知的未来的…未来的可能遇到的问题。对于哥哥，毕竟是我的家人，如果他需要我，我一定不会拒绝。”

    杰尼西亚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是在担心戴维尔和黑兹少爷，争宠，吗？啊呀，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就算有，那也是生活中的调味剂罢了，我保证到时你的生活依然会很愉快。”

    嘿，什么争宠啊。我极力遏制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变得嫌弃，毕竟我知道自己是个热情来得快去的也快的人。先不说对戴维尔我能维持多久的热情，对艾尔恐怕想有一点点热情都难。

    “你这是什么表情呀！我的小meimei！你看上去就像一个被迫嫁给某个没用男人的委屈少女，哦，总之，期待你的未来生活吧！我真诚地祝愿！”杰尼西亚充满激情地比划了一番，刚要再挥舞几下的手却被突然来到的弗朗西斯科握住了。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杰尼西亚小巧的手腕，然后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俩的对话，要知道，地下的消息总是不胫而走。

    “美人儿们，夜晚的时间如此珍贵，却还在这儿闲聊？”弗朗西斯科轻柔地抚弄起杰尼西亚的手，然后颇为刻意地在她腕骨处的皮肤蹭来蹭去，他火红的头发垂下几缕发丝，蹭得杰尼西亚为了撩开它们摸上了弗朗西斯科的脸。一想到他们也是亲兄妹，而她口中“黑兹少爷”——也是我的亲兄长……他们两人的亲密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艾尔身上复制的……也许这么说有点儿太伤人，但我一想到艾尔的脸，心里就一阵恶寒。不不，我并不是说艾尔在思想举止上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只是我只能从客观上形容，艾尔的确有着不俗的容貌，总之，他要比我长得标致多了，从小时候小伙伴们的委婉称赞就能看出来他肯定胜我一筹，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主观上我再难由他的容貌去喜欢上他其他方面。

    我连忙摇摇头把这些恼人的念头从头脑中驱逐出去，不过似乎被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兄妹俩过分解读了。

    “乌黑头发的小meimei摇头了，这说明呢，今晚艾奇一定不会错过这些妙事。”杰尼西亚笑吟吟地望着我，那只手已经开始胡乱摸着弗朗西斯科的头顶了，而这位兄长倒是带着几分狡黠故意颔首像只狐狸变成的狗任由她作乱。

    “嗯……啊哈，或许、或许是这样吧。”我匆忙地敷衍几句，不安地看着他俩的动作越发亲密。

    “好吧，小美人儿，希望今晚你和艾尔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没关系，我想你的小恶魔也会很乐意一起的。”弗朗西斯科此刻已经把半边身子靠在杰尼西亚身上，一副纠缠的姿态，他俩火红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只能通过卷曲程度分辨是谁的。

    不过……什么叫……我“和艾尔还有恶魔”的美好夜晚……毕竟今晚太过混乱，经过那一场以戴维尔为主角的人体宴，我现在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清心寡欲，更别提这么大胆的行为了。

    弗朗西斯科得意地搂着自己的meimei，同时颇为得意地为他的表兄弟出着注意，不过是对我说的：“那么，小艾奇，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想艾尔平时如果表现得温和些开朗些——比如说我这样，那么他就不用苦苦讨得可爱meimei的欢心了，”我想那时我的表情一定怪异极了，因为我尽力做到不动声色地听进去他们的话，又不要表现出对艾尔虽然不是厌恶但是实在说不上喜欢的表情。

    “小家伙，你的表情很有意思，该让人画下来挂在走廊里，”

    我尴尬地笑笑，很想快点用晚安结束这一切。

    但弗朗西斯科好像来了很大的兴致，依然在念叨着关于艾尔的事情：

    “总之，如果艾尔搞不定——或者你搞不定——哈哈！真有趣，那么尽管让他来找我。”他们终于决定转过身离开，弗朗西斯科耸耸肩，脸上挂着一副懒洋洋的笑容，而杰尼西亚从始至终都保持住了淑女优雅的微笑，默默听完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们互相道了晚安，于是就各自回住处。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就算按照书上写的，兄弟们有那什么……初次受孕的必要，但弗朗西斯科和杰尼西亚二人性格差异不小，本以为他们顶多行使一下规定的义务，实际上他们感情还不错？我只知道弗朗西斯科早些年的时候经常去往人类世界，他是行商的好手，游迹于各大场合上，甚至可以说是玩弄少女们的浪荡哥儿，他的身边一点儿也不缺女人，这和在魔女群落中传统意义上的男性完全不同。那时候我还小，但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却丝毫没有少听，他似乎也乐衷于人家散布这些关于他的消息。但杰尼西亚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她几乎没怎么离开过我们这个大家族，并且乐此不疲地处理这片区域魔女的各种事务，有了契约恶魔后又产生了教育瓦尼拉的兴趣。总之，其实现在大部分事情都是杰尼西亚在处理，当然还有……没错，还有艾尔。不过，比起艾尔的过分冷静和一本正经，杰尼西亚总是一副温柔的微笑面孔，她不太会吵架，所以总是希望避免争执，也许也是出于这种原因，她也不会因为书里写了什么，就强力要求自己的哥哥非要表现得多么爱自己。但是今天我倒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微笑已经变得十分有分量了。

    弗朗西斯科什么时候开始常回来并且停留时间这么久了呢？我对一些自觉无关紧要的事情总是很麻木，所以也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小家族里的绯闻。但我依旧想不明白，弗朗西斯科到底是怎么变得像现在这样，这么依恋杰尼西亚，甚至在外一改往日作风，要知道，魔女家族没有什么专偶制的道德规定。弗朗西斯科说话很多，只是同他聊天就觉得是一个脑子灵活又不太好应付的家伙，脸皮又很厚，被称赞有个性以及在外事业蓬勃向上的同时也并不像是个能够专心处理感情，认真待人的家伙。而杰尼西亚说话并不算多，她的开朗活跃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觉得如果没有必要说话，她大抵也不会多说的。但她平日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艾尔曾经随口说过，如果杰尼西亚觉得什么事情没做好，她多半会陷入一种钻牛角尖般的自责中，但是并非所有事情都如此，在某些方面，杰尼西亚会像不在乎任何事情那样非常放得开。

    比如……在床上？

    这个想法冒出得突然，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时候弗朗西斯科和杰尼西亚两人的调笑正随着他俩走远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我还是听到了一些东西：

    “我的美人，我们来赌一把……艾尔敢不敢爬上小艾奇的床……”

    “……也许有难度，但是如果他需要帮忙，我们一定会的，不是吗？……还有……别再用这个称呼我。”

    “meimei，你还是什么事都这么较真，不，可能还是叫你，我的美人，更好。”

    “这么大个地方也就只有你这么不正经了，不过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

    “还有这副身体呢，那我是不是手里有两副筹码了？脸和身体——”

    “好了哥哥，你总喜欢让我发窘……”

    这场谈话伴随着弗朗西斯科爽朗得意的笑和杰尼西亚细声细语的回答逐渐远去了，看来……他们兄妹二人在某些地方，哪怕是某些古怪的地方，确实有契合之处。

    我呢？我现在丝毫想不出艾尔和我能在哪里有合拍的地方，平日里我巴不得绕开他走。

    ……哈欠……现在我只想去找戴维尔窝在他的翅膀里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