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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找不到四哥,直接去到内库在天姥城外的宝船厂,也是可以的。因为船图最终是要交给他们来制造。她并未走很快,只因为她也不知道四哥在什么地方。只能到了一个地方,便周详打听,确认四哥和皇帝一行并未返回经过,才继续前行。她记住了阿音的话,换了最寻常姑娘家的衣裙,低调行事。她从未来中原游历过,这一路,也就伴着游山玩水逍遥而过了。过去有时候和三哥闹翻,她也常一个人四处闲逛,亦觉得自得其乐。可这一回,她突然觉得落寞了。常常清晨半梦半醒的,还没睁开眼睛,她便习惯性地把手向床里侧搭去,迷迷糊糊叫道:“莫陌!”——却枕寒衾冷,满室寂寥,无人应答。深衣揉揉眼,瞪向空荡荡的帐顶,叹叹气又叹叹气,突然觉得自己就这样跑掉,确乎太糊涂了些。她自己难过,却没有去想一想陌少的感受。他和自己在一起,明明就是开心的。既然他喜欢和自己在一起,自己又跑掉了,那岂不是让他更不开心?他说来日方长,那么自己过去对他不好了,后面还有好多好多日子可以陪伴他,逗他开心,和他……呃,卿卿我我什么的……他每每矛盾挣扎,却欲拒还迎,分明就是喜欢的……想到这里,深衣脸上发烧,又羞却又恨不得马上跑到他身边,窝进他清瘦却温暖有力的怀抱里。爱-欲恰如罂粟,她初初尝得滋味,便已经欲罢不能了。她打定了主意,待送罢船图,定要马上去寻他,然后断是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离开他了。过了淮河,很快便进了扬州地界。深衣在扬州城中四处打听了一番,得了可靠消息:皇帝方在天姥城出现过,尚未北返。深衣略略放了些心,便放松了心情去吃那天下驰名的淮扬菜。穿衣行事可以再低调再朴实些,在吃上面,深衣却从不会亏待了自己。寻了扬州城内最负盛名的老字号,深衣坐下后直接点了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蟹粉狮子头配成的“三头宴”,鸽子、野鸭、家鸭三重套叠的“三套鸭”、扬州老鹅、琵琶对虾、鸡汁干丝等满满一大桌菜。菜形样样精致,香溢四座。深衣深深赞叹,埋头吭哧吭哧大吃起来。正吃得满手油腻,腮帮子里还被一只鸭腿塞得鼓鼓的,忽见一个玄衣的公子撩袍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一柄铭有“照胆”名号的古朴宝剑搁到桌边,剑柄镌着“张子山”三个字,以及武库衙门的官印。“浆公几?”深衣含着鸭腿,讶然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张子山朗然温煦的笑意。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泥紧么在介里?”“真的是你啊,深衣。”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话,张子山含笑抬手,示意深衣别急,先吃完东西再说话。深衣低头努力地啃掉那只鸭腿,听见张子山轻笑道:“我发现了,只要哪里有好吃的,就一定能碰见你。”深衣不好意思地一笑,想起她离开京城前,曾去过张府。张家不愧是造园世家,府中重楼叠阁,园中园,景外景,曲廊环水,花石相映,真真仙家洞天。她遍寻了整个张府,除了几个家丁奴仆,不见其他人影。一问才知张子山数月之前,探案验尸时不小心中了剧毒,不得已外出觅医去了。深衣本想探问他连环命案的事情,只得作罢。然而失望出府时,却被一个幽谧配园攫住了眼神。吸引她的不是假山湖石,而是千株樱树。如此多的樱花树,春日绽放,定是美轮美奂。可是深衣在扶桑居住过,从那叶脉的细微差异上,识出这些都不是中原土生土长的樱花树,却是扶桑所特有的御衣八重樱。深衣潜入那配园中花木掩映的楚风阁子,却也只能找到一些造园图纸、山水美人的水墨画,再找不到其他与他真实身份相关的东西。只怕那贺梅村,真的是扶桑人。既然是个潜伏已久的细作,那自然是不会轻易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倒是那些樱花树,或多或少地泄露了些许思乡之情。应该正是十三个人都是扶桑细作的原因,皇帝才亲自介入了此事,下旨终止了这桩连环命案的调查,以免打草惊蛇。张子山彼时一心寻得杀人凶手,对朝廷阻止他继续调查下去的作为愤懑不平,想必并不知晓他的继父,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扶桑细作。深衣本欲告知他此事真相,让他知晓草草结案,并非朝廷不作为,望他不要对朝政之路灰心丧气,却又想到一旦提起,恐怕又会暴露陌少曾为凤还楼杀手的身份。张子山究竟还是朝廷命官,与陌少尚属对立。陌少本来已经陷入被凤还楼追杀的境地中,倘再加上官府,只怕更是在劫难逃。深衣决意不再提及此事,开口关切问道:“听说张公子中了毒,现在好些了?”张子山温温笑道:“是我太不小心。如今已经无碍了。胤天府准了我一年的公假,我想着家里头那么大一摊子事儿,如今无人打理,终究还是我得担着些——总不能让那些匠人没饭吃——所以趁着这公假,出来把家事办一办。倒是深衣你,怎么来了这里?”深衣他乡遇故知,自然欢喜不尽,念着张子山本就是个肝胆如雪的官府中人,便将船图之事向他简述了一遍。张子山听完,剑眉紧锁,道:“船图乃是我朝海防机要,扶桑人觊觎已久。你一路行至扬州之所以还能平平安安,乃是因为尚未到扶桑人时常活动之地界。江浙一带,扶桑人出没不定。从扬州到天姥城虽然也就十来日的路程,却只怕十分凶险。”深衣颔首,笑嘻嘻道:“张公子说的有道理。不过你也别太小瞧我啦。我三哥放心让我来送船图,自然是看中了我轻功好,打不过,总是跑得过的。”张子山闻言笑道:“我倒是忘了这茬了。不过我此行乃是受了一位客人的委托,要在京城造出江南园林。所以我这一路,就是一座一座地看园子,恰好也是要往天姥城的方向走。若是深衣不介意,正好可以同行。”深衣本就觉得孤旅苦闷,张子山提出同行为伴,正中她下怀,欢欢喜喜地一口答应。大约是常来江南观园学习造景的缘故,张子山对这南方地界甚是熟悉,带着深衣寻访各处美景,品尝江浙佳肴,令深衣喜不自胜,此前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