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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图贵便唤了许聪过来,伸出手。许聪嘟着嘴,十分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牛筋弹弓来。“咱们外头玩儿去,看哥哥打家雀。”释容不屑地扁嘴道:“你都多大了,还在玩儿这种小孩子的东西。连我们言哥儿这么小,都不屑玩儿。”许图贵搓搓脸,尴尬而又不服气:“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这东西是市井泼皮玩儿的么?闲步浅青平绿,流水征车自逐。谁家挟弹少年,拟打红衣啄木。多美好,你知道吗?”原本只把他视为纨绔的释然,听到这一连串的吟咏,心下讶然,不禁扭头看过来。许图贵刚好瞧见了,耸耸眉毛,面有得色。释容偏要争这口气:“擒贼先擒王,挽弓当挽强。真正的英雄好汉,哪个是靠着弹弓保家卫国、扬名天下的?”许图贵倒也没想到这小女娃儿竟也是个肚子里有货的,冷不丁吃了个瘪,支支吾吾好半天没有应对。第31回释容巧嘴如簧:“你跟我们比,你都是大人了。我二姐比你小那么多,都能用弓箭射死家雀了。你一个大男人还在玩儿弹弓,就没人笑话你吗?”“好了,三妹,这时要吵架吗?许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是主人,就要让客人高兴。”释怀试图把自己牙尖嘴利的小妹哄开。许图贵倒是不肯了:“容meimei说的有道理,我没有生气,大姐不要说他。”赢得了胜利的释容,笑靥如花。许图贵不觉给她那俩梨涡看呆了:“容meimei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多笑才好呢。”桂月一旁听得分明,悄悄地跟陶氏挤眉弄眼。陶氏白她一眼,无动于衷:“你想多了”。那边,听许图贵正旁敲侧击试图打开释然的嘴巴:“容meimei说你能射死家雀?你射一只看看嘛。不然的话,就是容meimei吹牛。”释然背靠墙壁,怀里抱着一只黑陶饭钵,里面装满了刚刚淘出来的蚬子壳。她聚精会神地从壳子中翻捡未淘净的蚬子rou,对于许图贵的激将法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你怎么跟鸡窝里的鸡似的,吃一样的东西。”看到鸡舍里的鸡在争抢着啄蚬子壳,许图贵十分好笑。释然懒得告诉他,鸡吃砂子是为了帮助消磨食物。这种事儿,这种少爷不需要知道,也不会往心里去。许图贵蹲得腿都麻了,最终放弃了对她的软磨硬缠。他地悄悄问释容:“你二姐不会真的摔傻了吧?”释容腾地涨红了脸,怒道:“你才傻呢!我不跟你玩儿了,你这人太坏了!”许图贵慌不迭地打躬作揖:“好好好,我傻,你别生气。这话是街上的人说的,不是我说的,你不能是非不分……”“你既然能说出来、问出来,就证明你心里半信半疑。终究不是完全地相信。你既然不信我们,干吗要来?去找信得过的玩儿吧。省得我们坑了你!”释容一气呵成,声脆如黄鹂。许图贵就觉得好像有无数的珍珠雨点,劈里啪啦打在身上,有些皮紧,可是又不会rou疼。比起先生打手板、祖母捶rou,简直好受得多。释容反而是越战越轻松,最后,那眼神几乎是睥睨了。“拜托,天底下不是只有你读过书。我二哥可是县学里的生员呢。知道生员是干什么的吧?将来是要科考做官的。就你现在这水平,连我二哥的脚趾头都够不着呢。”“他比我大那么多,赶我跟他那么大的时候,说不定比他还出息呢。”“你最好出息,我洗干净眼睛看着呢。”“……”埋头在饭钵里的释然,差点没爆笑起来。释容一向牙尖,凡事儿都要掐个尖尖。不过平日里陶氏约束得紧,她就算想蹦想跳,也没有机会。许是肚子里也积攒了些意见,今天正好撞上来一个憨厚的呆瓜,倒是给了她一个宣泄的口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许公子还真是不错。有些纨绔习气,倒是没啥歪心眼儿。可是比前头的那群兄弟姐妹可爱可亲呢。自古以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前人早有结论: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杨家目前所面临的最大、最根本的问题是:也许连杨老太爷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如何传承家业。若是靠读书,家中除了一个释褐二哥,还有谁是那块材料?杨家又哪里有书香门第的气氛?倒是三房的孩子们,一心向往书山文海,却连给先生的束脩都无力筹备。这种窘迫的局面,不能继续下去了。等待别人援手,无异于画饼充饥。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第32回午饭吃的手擀面。这是陶氏家传的手艺,用一定比例的盐和蛋与面粉揉和。面醒之后,擀成面皮,均匀切成半指宽的面条。沸水煮熟后,迅速捞出来,在凉水中浸两道,捞进碗里,加上卤汁。那卤汁是用薄薄的五花rou爆锅,加入切成丁的豆角,临近出锅时,加入蚬子rou和汤,再根据口味加入盐巴即可。在三房,这是只有节日里才能吃到的美食,许图贵自是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贵客来对待。他只知道,三娘的面委实好吃。一气吃了三碗,陶氏看得战战兢兢,但是又怀疑他现在正是能吃饭的年龄,如果不给吃饱,说出去,人家就会笑话三房生活拮据,连顿饱饭都供给不起。“许少爷,再来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