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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几乎以为自己是累极,睡在梦里。摘一片肥厚鲜嫩的绿叶,含在唇中,少年时的寒烟轻松运气,一阵旋律悠扬而起。“我怎么不会?”小朵澜笨拙地抓着两片叶子,东吹一下,西吹一下,只有“噗噗”的闷响。不屑地冷哼,寒烟从小脸色便阴冷,暴躁地拍开她手里的几片湿漉漉的叶子,骂道:“因为你笨!”周围的乐音,越来越清晰,彷佛萦绕在耳畔。朵澜起身,摸索着,只这一会儿,天色便暗了许多。起伏的音律,戛然而止,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和望月的赤红,香川的雪白不同,寒烟的长袍莫不是藏蓝或皂色,背脊总是笔直,宛若这山中挺拔的树。他身材修长,兼有北方人的伟岸和南方人的儒雅。乌黑的发束起,面目俊雅,然而他目空一切的表情那般自然,好像生来便是这样,叫人不敢投去窥视的眼神。“寒烟少爷?”她嗅到他微醉的气息,淡淡的草香和酒香从他身上传来,秋风吹来,衣袂扬起,尽显韶华。虽然暴躁易怒,可也是个俊奇的人呢。“我当是窜出个野兔子,没想到是个活人。”寒烟哑然失笑,眸子里射着寒星一样的孤光,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她。胸中有些憋闷,那戏谑的语气,令朵澜乍然想起小道士不嗔。她咳了几声,嗓子冒了火一般,哼唧了下,说不出话来。寒烟向前一步,蹲下,看着靠在石头上的小人儿,从腰间,摘下个小小的水壶来。拧开了盖儿,递到她的唇边,又生气般,硬掰开她的嘴儿,一股脑儿灌进去。朵澜仰着头,有些急迫,那水又凉,滑入咽喉,便一路畅快。“出去时光鲜亮丽的,回来就像个饿死鬼……”一句笑语还未说完,寒烟手中的水壶便滑落,他惊愕地看着昏过去的朵澜。冰凉甘甜的水滋润了口腔,可心底不由自主地痛得一抽,连日来的疲乏一齐涌来。眼前一黑,她不省人事。弃命山庄里,二少爷汲寒烟的别院,早已过了晚饭时分,却一片灯火通明。不时有郎中打扮的人进出,丫头仆妇端水递药,好不忙碌。有平素颇得寒烟喜爱的丫鬟窃窃私语,嘴上虽是怨着,可手脚不敢慢了。“真是奇了怪了,这叶小姐回来了,怎么就住到咱们少爷房里了?”“呵,还不是仗着好容貌……”“嘘,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她杀起人来,可不留情……”“哎呀呀,我可不敢了,我这还煮着药呢……误了时辰,二少爷非剥了我的皮……”低低的窃窃私语声,叶朵澜在弃命山庄,本就是一个说不得碰不得的人儿。传说她烟视媚行,比青楼里的花魁还要放荡不羁,女人的优势被她拿捏得风生水起,不知江湖上多少青年才俊死在她的温柔乡里。传说她将山庄的三位少爷迷得团团转,可那都是捕风捉影:下人们依旧看见,庄主望月的小楼里,源源不断地被送入美女,而二少爷和三少爷,时不时与丫头们狎玩过夜。室内,长几上幽幽地点着凝神静思的香,缭绕的香气,淡淡,穿过层层的叠帐,隐隐可见床上的人影儿。地上摆着两双鞋,一大一小,他的祥云靴,她的鸳鸯绣鞋,都已沾了不少山上的泥土。半掩的床幔,遮住了大半身姿。汲寒烟眸中漾着细细的波光,眉头紧皱,他一寸寸地凝视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因为痛,她连沉睡都蹙着眉,不时淡淡地发出一声叹息,却未曾醒来。良久,他缓缓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间。这一次,他终于抢先,先一步,拥住了她。可为什么,明明如此真实得触碰着她,心里还是这般的慌乱,不确定?!寒烟紧握着朵澜冰凉的小手,面无表情。静默间,连狂躁如寒烟,亦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些什么。掌下的人儿,却适时地幽幽转醒,干燥的唇张了一下,却好像禁不住般,复又紧紧抿起,一声低哑的“唔”自唇角逸出。梦中,她深陷泥淖与污浊的黑暗,抽不出躲不掉,却似有淡淡的叹息,止不住的哀愁。“跟我走可好?”看不真切的一张脸,轻柔的话语,令她心折。“跟我走可好?”那人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容颜愈发清晰起来。望月……她几欲扑上去,牵住他的手,却不料,在指尖刚要触到他时,那张脸倏地一变!“为什么要离开?”那人泫然欲涕,眉尖紧紧地坠着,眼中尽是伤痛,却是不嗔。她心口一疼,嗓子里甜腻得发腥,拼尽全力张张嘴,大口呕出来,终是醒了。“朵朵,朵朵……”靠着的温热身体倾身过来,紧张地顺着她的后背,擎着一方白巾,接着她的嘴。红滟滟的一口稠血,霎时喷洒在丝巾上,宛若二月梅蕊。她怔住,似乎还未意识到,那血是从自己口中吐出。寒烟低头凝神细看,眼中似有潮汐起伏,口上没说什么,却只是将她拥得更紧。朵澜转过神来,知道身边是寒烟,不挣不语,只是埋首于他怀中,嗅着晕倒前闻到的那丝树木的清香。“朵朵,以后哪儿也不要去,我去同望月说,此后你只需在我这翠烟居,洗手江湖,此后羹汤女红,做我一人的朵朵,如何?”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顶,眼中罕有的柔情,徐徐道。叶朵澜眼皮一跳,她本已习惯寄人篱下,寒烟的冷嘲,香川的热讽,早就已烙入骨髓,却不曾想,汲寒烟也有这样晴朗温和的时候。软软地重复着,她眼中片刻失神,嘴里噙着他的话儿。“一个人的……一个人的……”孑然一身已久,她早就以为,她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