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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规矩地站成一排,等待主子挑选。陆重霜挑帘而出,用的是一把绯色柄的短刃。一缕薄荷香,一点脂粉味,还掺杂着少女蜜蜡的甜,随着身后涌来的风冲昏了男孩们的头。苦苦等待的孩子们霎时间呆了,他们干瘪的脸像被光点亮,痴痴看着女童水玉色的罗裙飞鸟般起伏。身侧的女婢见状,急忙俯身帮忙按下,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啼,裙摆也随之收敛了羽翼。“曾听闻,不足之症可用心肝作药,辅以蔷薇根三两,龙胆、防风各一两。”她将那把刀放在这些男孩的面前,抬着下巴,面上好似敷了雪。“你们之中,谁有用这把刀剜出心头rou的觉悟,站出来。”那群孩童里,独独长庚上前,握紧了拿把刀。一握,就握到现在。他们随后谈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彼此的心思藏在薄冰下,冰层之上的人隐约能瞧见,却无论如何都瞧不清楚。陆重霜可谈权谋,可谈政事,可谈文史,独独不谈情谊。爱上帝王之才,是没有回头路的。她不会爱上别人,因为她不会爱上任何人。“殿下,待到扳倒太女,入主东宫……那时候,您会开心些吗?”长庚缓缓问。陆重霜又一次陷入沉默。她抬眼看向长庚,抬起手白的指尖拂了拂他的喉结,“去睡吧。”(突然觉得,要是性转回来……霜霜简直是渣中之渣,标准的渣渣龙)金缕衣(八)鸾和二十年,三月。润泽的小雨一遍遍洗刷沉寂的都城,浅草色被风吹着,由野郊蔓延而来,一口吹散了早晚沁凉的轻烟,枯枝化为烟柳,皇城一时换新。上元之乱带来的惊恐也随着气候回暖,逐渐走向尾声。在皇太女陆照月、吴王陆怜清、于家、夏家的多方施压与博弈下,大理寺寺卿戴弦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继续追查此事。如果一件事的真相要引来朝堂震荡与数百人丧命,甚至可能连自己都人头不保,那还是不说为妙。但这位官场老手也狡猾地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她在太女跟前装傻充愣,转头又暗示吴王此事有人从中作梗,如若太女忧心事情败露,要责办寺卿戴弦,吴王陆怜清也会为戴弦手中握着的狐狸尾巴出面保人。因而最后呈给圣上的结论是——太女督造凤凰灯失职,吴王监管不当,晋王护驾有功。顺借此事,联合各方衙役,查处了不少藏在帝都的脏东西,而那些半黑不白的外族人也成了这场动乱最好的替罪羊。对于大理寺的结果,鸾和女帝显得兴致缺缺。比起追责,她对陆照月cao办的春猎要感兴趣的多。这般,大火后废墟便被掩藏在重重宴饮的帘幕后。入夜,鸿胪寺,顾鸿云住处。男人上身赤裸,玄色的褐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抵住晚春深夜寥寥的寒气。他手中握着一柄家乡带来的佩刀,嵌红黄二色宝石,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矮桌上的黑陶碗盛着米白色的浊酒,带一丝回甘,是草原上难以尝到的米甜。顾鸿云将刀刃贴近油灯去看,锃亮的铁随之映出他邪气横生的面庞。那是一张野心磅礴的脸,像难驯且孤傲的野狼,时不时露出锋利的獠牙。先前身处草原,他虽靠往来的商贾与传送的书籍知道了不少有关楚国的消息,可光凭道听途说来的资讯,看大楚,恰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学来学去,不过剥下一层薄薄的皮。如今不同,他正处在整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党派纷争、皇室内斗,近在咫尺。女人往往会小瞧男人,尤其是那些作为和平的礼物送到自己身边的男人。就在此时,门无声地开了。顾鸿云原以为是自己的下属来催促歇息,转头一看,是个面色瓷白的男人。随之,焚后的檀香从外头传进屋舍。来人站在门口,抽出腰间缠着的绢帛,抖落开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于大人有要事传与王子。”“于大人?”顾鸿云挑眉。“宰相于雁璃?”“正是。”顾鸿云心弦一颤,伸手接过。他细细看完,鼻翼发出轻蔑的哼音。“有意思。”入夜犯宵禁前来递送的消息,多半是不可告人的龌龊事。于、夏两家不和多年,你来我往,未有胜负。先前的事使得晋王扶摇直上,感到威胁的于家必当有所行动以来巩固太女地位。此回来,为的便是这个。春猎在即,于雁璃计划在那时安排顾鸿云觐见女帝,旨在翻供,将上元之事再做文章。看样子,于家这次不光想针对晋王,还想把大理寺一起端掉,继而渗透进自己的人。“晋王可给我开了相当不错的条件。”顾鸿云微微眯眼,锦帛从指尖轻飘飘落地。“欺君乃是大罪,不知于大人打算拿什么来换。”瓷白色的男子吐出几个字。“为盟国,永结同好,共取吐蕃。”“那是要皇帝才能许下的诺言,”顾鸿云道,“靠画一张饼,不值得我冒风险。”“王子不必cao心。”男人柔声道。“再等一年,这儿就要变天了。”顾鸿云听闻,抬了抬深邃的眼,细致地看起面前的男子。二十七八,有着黛色的眉和一双纤细如玉的手,脸上不但化了妆,还是颇为浓艳的妆。面粉均匀地打在脸颊和脖颈,唇上是藏红花调出的口脂,这般妩媚的画法落在他身上却一点儿都不奇怪,好似夜深兀自游走的精怪,吃人魂魄。顾鸿云暗自吃惊,毕竟只有身经百战的刺客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气息。“你看看你们,各个胸有成竹,”顾鸿云按捺住心底的异动,轻笑一声,“然而我们草原上有句谚语,大意是——鹿死之前,狼永不停止追逐。”“王子殿下,我等不过是贵人掌心的小男人,不是鹿,更不是狼,而是随处可见的草芥。”男子幽幽道。“您若想干一番大事,最好找个能信任的大树倚靠……晋王与你有血仇,绝非好人选。”顾鸿云被人戳中心坎,无端生出一股气恼。出发前口口声声向腾格里发誓:必以陆重霜的头颅告慰我族万千战死沙场的英灵。可真到了这儿,被漩涡裹挟着待着几个月,仍一事无成。男子垂首,飘飘忽忽地笑了下,道:“这桩买卖的有效期至春猎前三日,您还可以慢慢考虑。”他说着,再次行礼。“也请您相信,于家给的价钱绝对合适。”不是皇太女陆照月,而是于家。这一句落入顾鸿云耳中,堪比惊涛骇浪。楚国的门阀竟强悍到了这般地步?话音落下,如同来时那般,男子恰如白鸟收拢羽翼,将门一拉,待到顾鸿云起身再看,已然毫无踪迹。那随着他的到来而传入的诡异幽香,顷刻间,随风散去了。顾鸿云抚了抚额头,鬓角满是细汗。同样被惊出一身冷汗的,是远在父君寝殿内的陆怜清。大理寺的奏折令她无事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