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七、替身情人(19)
目送车尾消失在眼帘,薛薛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子,朝专用的电梯走去。没想到会在转角看到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影。薛得辉。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整齐的往后梳去,露出刀削般锋利的眉眼。平心而论,薛得辉的确是个迷人的男子,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出类拔萃,他甚至比池禹对薛薛的吸引力还要来的更为强烈,可惜他们是站在对立面,薛薛脑中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很快就消散了。能一次次穿越不同的世界,扮演不同的人,完成不同的人生,薛薛的心理素质无疑是强大的。就像一个专业的顶尖演员,可以迅速入戏,也能果断抽离。所以在最初的惊艳过后,薛薛很快恢复了她该有的状态。这剎那间的情绪转换,薛得辉甚至没有发现。他只是打量着薛薛。用一种挑剔又饶有兴致的目光。“男朋友送妳来的?”“嗯。”薛薛的声音淡淡,显然没有想要和男人交谈下去的欲望,然而当她往右前方走一步,薛得辉却也跟着向右侧挪了一点,不多不少,刚好可以挡住薛薛的路。眉头皱起,薛薛望着男人。“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薛得辉笑笑,长腿一跨,顿时拉近了和薛薛的距离。“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不过妳放心,我薛得辉没有下作到这种程度。”“你到底要说什么?”薛薛没兴趣和薛得辉在这里打哑谜。“如果没话要说麻烦让让,我该上去了。”薛得辉却还是不动。就在薛薛思考着如果自己和男人动手有没有胜算的时候,薛得辉再次开口,说的内容或许让人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作为当事人的薛薛却是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妳自己小心点吧。”薛薛看着他。薛得辉大概是怕她不懂,竟然又补充了句。“池禹不是什么好人。”两人间的短短几句对话,让薛薛心中隐隐升出一种荒唐的感觉来。最主要还是因为薛得辉,这个在薛璃的记忆中,不论是在薛璃出事前还是后对薛璃的态度都绝对称不上友好的男人,为什么此刻会多此一举的“警告”自己?薛薛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在薛薛看来这甚至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相信,可是池禹这个人,绝对没有妳想的那么单纯。”薛薛知道薛得辉误会了,不过她并没有想要纠正男人的意思。当事情和认知发生了偏差,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不论面对的人是池禹还是薛得辉。两人之间一时无话,毕竟本来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薛得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过身子把路让开给薛薛通过。薛薛也没有客气,她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找个地方静静,只是在经过薛得辉身边的时候,基于礼貌,她还是用有些压抑的声音低低对薛得辉说了句。“谢谢你的提醒,哥哥。”薛得辉就比薛璃早两个礼拜出生。杨清眉当年在做月子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恨的几乎把病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光。在杨清眉看来自己爱不爱薛镇是一回事,作为薛镇的妻子,在外人面前她有该维持住的脸面,而薛镇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把杨清眉的尊严放在地上踩,这对从小也是被父母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女人来说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且杨清眉也是个烈性的,她报复薛镇的方式简单粗暴,便是人说的以牙还牙。薛镇让她难堪,她就让薛镇更难堪。接下来一年,薛镇和杨清眉可以说是活成了整个圈子里的笑话。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他们才能这么轻易的离婚。薛家和杨家在商、政两界都是有头有脸的,被两个人这么一闹,该丢的面子也都丢了个光,只能选择及时止损。在这桩婚姻里,最无辜的就是薛璃。偏偏薛镇和杨清眉两人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倒是如出一辙,都是眼不见为净。在读取薛璃记忆的时候,薛薛内心难得升起了一种叫心疼的情绪,对这个不被父母期待,甚至因为大人们犯下的错误而过早承担了巨大压力与庞大责任的女孩,那时候她就在心里想着,如果换成自己易地而处,怕不见得会做得比薛璃好多少。她甚至盘算过是否要给薛镇和杨清眉一个教训。不过这个想法还未成形就被薛薛自己给否定了,薛璃没有提到两人,两人在薛璃人生中的地位或许还不如陌生人,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去招惹。只是若对方主动来招惹自己就另当别论了。薛薛才刚跨出电梯就见到陈秘书朝自己走过来,面色有些古怪。“怎么了?”“唉,薛总。”陈秘书见到薛璃,脸上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陈夫人过来了。”世界七、替身情人(20)陈夫人?薛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是您母亲,杨清眉女士。”陈秘书小声提醒着。薛薛总算明白。杨清眉在和薛镇离开不久就和曾经在高中时短暂交往过的陈家二公子陈胜贤结婚了,陈家和杨家是世交,陈胜贤当年因为决定到北地从军,不愿耽误杨清眉,所以在杨清眉高考结束那天和她分手。情正浓时戛然而止的爱情最是令人遗憾,也最是让人难忘。后来陈胜贤在执行一次机密任务时受伤,右腿跛了,只能打报告退伍,不过在陈家的运作下,从军十五年累积了一定战功的陈胜贤还是顺利谋了个官位,也给他和杨清眉重新开始的机会。在薛璃记忆中她与陈胜贤见面的次数不多,只是陈胜贤是个正气凛然,大方随和的男人,相比起父亲薛镇,薛璃倒还更喜欢对方一些。可惜这样好的一个男人最后兜兜转转一圈还是栽在了杨清眉身上。薛薛打量着眼前女人,薛璃的母亲杨清眉。对方生的是典型江南女子的长相,柳叶眉鹅蛋脸,琼鼻樱唇,肤色白皙,身上穿着一袭鸦青色的连身长裙,秀美端庄。不过她似乎是很不满意薛薛直白的目光,眉头一蹙,茶盏重重放下,气质登时一变。“不知道叫人吗?”语气生硬,不似在和女儿说话,倒更像是面对仇人一样。薛薛笑了笑。“陈夫人。”淡淡的三个字一唤出来,杨清眉的脸色更难看了。“妳说什么?”“不知道陈夫人过来有什么事?”薛薛没理她,径自走到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坐下,双手交迭在身前,平静的问道。“如果没事就麻烦您先离开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杨清眉震惊于薛薛的态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她和薛璃的感情一直是这样的疏离。对杨清眉来说,这个女儿见证了她所有耻辱,所以从小到大杨清眉都没有对她投以关注,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她乐的和自己女儿当陌生人。薛璃想来也是如此的。因为父母的漠视,她不得不提早了解成人世界的无奈与残酷。不过不论内心如何想,在人前人后薛璃依然对杨清眉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尊重,也因为如此,现在的杨清眉才有种事情突然失去掌控的无措感。好半晌后,女人总算在薛薛不耐烦的凝视中找回声音。“我是妳母亲……妳怎么能这样说话?”杨清眉说话的语气还带着点小女孩的娇嗔和委屈,让薛薛险些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母亲?”薛薛完全失去与对方应酬的兴趣。“妳也知道自己是母亲?妳做的哪件事有资格可以被称做母亲?陈女士,我没那个闲工夫在这里和妳瞎扯,没事就请妳出去,不然我要叫警卫上来了。”杨清眉怎么也没想到薛薛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至极。薛薛却没欣赏的心情,只是见杨清眉不动,干脆的拿起话筒准备拨给一楼警卫室。“等等!”薛薛的手指停在按键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杨清眉,显然若是杨清眉执意耗下去,她也不会客气。内心气到几乎要爆炸了的杨清眉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来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我来找妳是有正经事的。”“哦?”薛薛眉头一挑。“请说?”杨清眉见她态度公事公办已经快要沉不住气,不过想到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到底只能按捺住性子。“周六晚上陈安回来,大伯设宴,要妳参加。”莫名其妙出现的名字,让薛薛好一会儿才想起杨清眉口中的陈安是谁。自陈贤胜的父亲在几年前过世后陈家便开始走下坡,树大招风,子孙辈不争气,陈家的好光景到如今已经不在,现在就靠着陈贤胜的大哥陈怀贤支撑偌大的家族,而陈安便是陈怀贤最小的儿子。听说也是陈家这一辈子中最杰出的子弟,不过他早早就被陈老爷子安排到南方,所以薛璃并未见过面。现在杨清眉说这话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薛薛只是没想到一前一后不过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接连有人给她打着相亲的主意,想来薛璃也真的是香勃勃了。不过在薛璃的人生中,这显然只是不值得记忆的“琐事”。“妳听着……”“不好意思,周六我的行程已经排满了。”薛薛毫不客气的拒绝,不顾杨清眉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的脸色。“妳还有事吗?没事可以离开了。”杨清眉怕是作梦都没想到会有直接被女儿这样打脸的一天。虽然没有其他人在场,也依然让她有种强烈的羞辱感。“薛璃!”她恨恨的吼一声。“再怎么说我都是妳母亲,妳说话注意一点!”母亲?薛薛平静地注视杨清眉,虽然已到中年,眼角也有了细纹,但从女人的气色和状态来看,这无疑是个养尊处优且不用为生活cao心的贵妇人。这世界上总有些人特别幸运,可以放肆的做自己而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好像这个世界就该绕着她运转似的。薛薛不知道杨清眉是哪来的自信,又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不过……“既然陈夫人在前面二十几年都没想过要尽一点为人母亲的责任,那现在就不要再摆出母亲的架式来压人了。”薛薛的声音冰冷的像寒冬中结成的霜。“那显得您很可悲也很……可笑。”世界七、替身情人(21)“心情不好?”傍晚池禹接到薛薛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一针见血。薛薛有些愕然,她的确因为薛得辉出乎意料的态度而困扰,偏偏今天又应付了在自己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被警卫强势带走的杨清眉,接下来又连着开了两场会议,好不容易时间空下来,薛薛只觉得疲惫至极。不过因为池禹打电话来和自己说今天要带她到朋友新开的店里用餐,所以她在办公室的时候还重新补了个妆,确定一切没有问题后才让池禹过来。没想到池禹的眼睛就跟装了扫描仪似的,一眼就看出薛薛低落的情绪。她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不论池禹如何,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肯定对薛璃投注了很多感情,不然不会这具身体一有点不对劲就立刻察觉。“怎么不说话?”“嗯?没有……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薛薛想了想后又从包里拿出面化妆镜来仔细检查妆容。“我自己看了都觉得自己精神挺好呀。”“嗤。”听薛薛这么说,池禹笑了出来。“谁和妳说心情好不好一定得写在脸上的?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吗?”薛薛故意偏头想了想。“唔……好像有听过哦。”女人狡黠又调皮的模样太可爱,池禹透过镜子,竟然久违的再次体会到心跳失速的感觉。他总觉得身边的人似乎有哪里变了,然而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不过不论变与不变,池禹都相信自己的心。在停红灯时,瞥见薛薛闭上眼睛在小憩,他犹豫几秒后,还是伸手将手掌放在女人的头顶上,温柔的拍了拍。察觉到动静,薛薛立刻睁开眼睛,池禹登时像触电一样将手收了回来,耳根泛红。这是池禹害羞的表现,薛薛已经很清楚。她唇角微微挑起,弧度像彩虹一样,勾在池禹的心尖。薛薛不知道只是这样一个表情都能让男人在心里绽放烟花,她只是将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望向前方却显得涣散。“其实今天……陈夫人来找我了。”薛薛没有忘记,池禹最无法接受的是薛璃的隐瞒。虽然之前已经把薛璃的心境剖析给池禹了解,但说开来后若两人之间相处的方式还是没有改变就没有意义,所以薛薛决定尽量把能和池禹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至于薛得辉,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摸准对方想做什么,便索性先忽略。果然听她这样说后,池禹先是有些诧异,再来表情却变得郑重。由于池禹朋友开的店在市郊,于是两人先走一段高速,正好迎来下班的高峰期,车速缓慢,一走一停的,也让始终把脚放在剎车上的池禹能一心二用听薛薛说话。他知道薛薛说的陈夫人指的是杨清眉,不过在过去,薛璃从来没有主动和池禹提过这个女人。薛璃是认为杨清眉无关紧要,然而在池禹看来,这却是两人间不够亲密的证据,在后来也成为池禹“指控”薛璃的其中一个理由。两人间的认知相差太多,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事最后也成为压垮彼此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很多事情其实只要换个角度看就会呈现截然不同的面貌。改变就从当下开始。“陈夫人就是我母亲。”薛薛多此一举的解释道,语气嘲讽。“杨清眉女士。”“你知道她今天来找我做什么吗?你肯定猜不到。”薛薛自问自答道。“她居然想给我安排相亲。”当薛薛说出“相亲”两个字时,池禹捏住方向盘的两手一紧,手臂肌rou线条微微贲起。“相亲?”池禹周身的气息阴沉下去,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是啊,相亲,哦不,她当然没有明说是相亲,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薛薛边说边用手支着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城市一片灯火通明的夜景,壮观且美丽。不过薛薛却不是想欣赏风景,而是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正大光明的打量男人的表情。像戴着张面具一样。“和谁?”池禹沉默了半天后,就憋出这两个字。咬牙切齿的。薛薛在心里偷乐着,脸上还是一片淡漠的样子。“陈安。”“陈怀贤的小儿子。”池禹想了想后肯定的答道。薛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阿禹。”薛薛忽然将脸朝池禹凑近,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在开车,她甚至可能直接上手了。“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呢。”“什么?”好不容易堵到了出口,池禹将车驶下交流道,一路开向郊区。“你真的只是普通的咖啡厅老板吗?”这句话,薛薛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若不仔细听或许还会忽略了去,可池禹一直是专心在听薛薛说话的,自然没有漏掉这句。男人有片刻的沉默,而这足够让薛薛落实自己的猜测。她并没有忘记,在让薛璃被拉下马来的那场董事会上临时倒戈的两位董事,他们和薛璃关系虽称不上密切却也交好,在董事会前一天薛璃致电给二人时更是双双挂保证不会跑票,然而最后呢?最后他们还是反水了,在薛璃的记忆中,其中一位董事在散场的时候找上薛璃,对他说有人拿自己家人的安全要挟,他不得不妥协。那时候薛璃只是笑笑,没有在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尽力足矣。不过现在的薛薛却将那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片段和后来池禹穿着白西装踏进薛璃办公室的画面重迭在一起,隐隐有什么端倪透出。后来薛薛又仔细的回忆了一遍。疯狂的报复,被取消的婚礼,从来不用担心业绩可以随心所欲跑遍世界各地的咖啡厅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