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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片寂静,如同撒了满地的白茫茫大雪,冻得她肌骨生冷,顾初宁只觉得浑身酸涩难当,她慢慢地醒转了过来。顾初宁睁开眼睛,许是下午时分的样子,暗沉柔和的阳光撒了一室,她眨了下眼睛,看到了架子床上的承尘,上面还挂着几个如意纹的香囊,外边是月白色的细纱帐幔,这里是济宁侯府。顾初宁的心安定了下来,方才那场梦太长太久,竟叫她不知身在何方,她叹了口气。她刚要起身,就发现床榻便伏着一个梳着小髻的男童,他正挨着湖蓝色滑丝薄被睡着,小脸红扑扑的,偏眉头紧锁,像个小老头一样,睡得很不安生,不是顾瑾是谁。顾初宁用手摸了摸顾瑾的小脸,这孩子怎的不去卧房里休息,没成想这手刚落到顾瑾脸上他便醒了,顾瑾醒的极快,几乎是瞬间便从茫然变的清醒,他瘪了瘪嘴就哭了出来:“阿姐,你终于醒了,瑾哥儿好担心你。”顾瑾哭个没完没了,小脸越发红了,好不可怜。顾初宁失笑,这段时日以来她还以为顾瑾长大了许多,不怎么哭了,没成想他竟一点没变,还是这般爱哭,她摸了摸顾瑾的脸:“别哭了,阿姐不是醒来了吗。”那边珊瑚一听到动静,浑身的瞌睡便全都不见了,她立时就跑了过去:“姑娘,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吓坏奴婢和少爷了,”她想起顾初宁刚被送回来时满身的血,还有脖颈上那道长长的伤口,然后便哭了起来。这回俩人一起哭了起来,抽噎声此起彼伏,顾初宁无奈的说:“快别哭了,珊瑚,我口渴了,你去给我倒水。”珊瑚一颗心都装着顾初宁,此时一听顾初宁的话便暗暗后悔了起来,自己真不懂事,她马上去倒了一碗水过来。顾初宁就着珊瑚的手喝了足足一杯的水才解过乏来。这会儿顾瑾也不哭了,一双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顾初宁,阿姐若是出事了,他也活不下去了,他不能再哭了,他要早些长大保护阿姐。顾初宁缓过神来:“是什么时辰了,我总觉得睡了许久,”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脖颈上的痛意还很清晰。珊瑚接过茶碗:“姑娘,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凑上前把顾初宁扶到身后的杏子红绣折枝花的大迎枕上,继续道:“万嬷嬷去偏房熬药了,姨娘昨天守了姑娘一晚,今儿熬不住了才回去,二姑娘也在这儿瞧了您好久,您如今好好的可真是万幸。”顾初宁点了点头,没成想现下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依稀记得梦里的哭声,想来应是纪氏和宋芷。顾瑾握着顾初宁的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道:“阿姐,不只姨母和二jiejie,府里的人都遣了人来看过你了,就是老夫人都遣了她身边的丫鬟过来瞧您了。”顾初宁有些不好意思,她毕竟是寄居在济宁侯府,如今又这样兴师动众……珊瑚把茶碗放回案几上:“姑娘,那奴婢先去叫大夫过来,先前您睡着,大夫也不好诊治。”顾初宁点了点头,这伤口毕竟在脖颈上,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好。过得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个穿着袍子的老大夫进来,他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看着就给人一种很牢靠的感觉,此人正是蒋大人无疑,他走到床榻前:“姑娘,正好您醒了,好叫老朽仔细瞧瞧。”顾初宁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大夫了,”她伸出手腕。蒋大夫早就是花甲之年,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因此细细地给顾初宁诊了脉,闭了好久的眼睛才睁开:“服了药以后果然好多了,脉象也有力多了,已无什么大碍,只不过还需要好好将养,”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只不过姑娘的身体底子有些太差了,这才是最紧要的,若是旁人受了伤也不如姑娘这般严重。”蒋大夫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姑娘竟是个苦命的,这身子真是虚弱的很。顾初宁笑了下:“多谢大夫,我会好好养身子的,”她停了半晌又道:“只不过,我这脖颈上的伤口……”蒋大夫又捋了捋胡须:“这一点姑娘且放心吧,老朽最擅医治伤口,定叫一点伤疤都不留下。”这下顾初宁的心是彻底放下了:“那就好,真是劳烦您了,”她毕竟是女孩子,留下疤痕就不好了。蒋大夫又给开了新的药方,然后才离开。顾初宁靠在迎枕上休息,方才说了许多话消耗了她不少力气,再兼着还有脖颈上时不时传来的疼痛,她有些不舒服。她又想起了昨日林子里,陆远坐于马上,神情冷漠,一点都不似少时,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物是人非。顾瑾心细敏感,他摇了摇顾初宁的手:“阿姐,你怎么了,”他问道。顾初宁笑了下,却没有正面回答他:“阿姐没事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日还要去学堂读书呢,可不能耽误了。”顾瑾思虑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顾初宁的眼睛:“阿姐,你不要伤心,无论何时,瑾哥儿都在阿姐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你。”他面容稚嫩,这番话却掷地有声,像是个大人一般,顾瑾在心里暗暗说,阿姐,我只有你了,也只会有你。顾初宁听了很是受用:“好孩子,快些回去吧。”这厢蒋大夫诊治完顾初宁就乘了马车回府,马车里的小厮接过了他的药箱,他却想起昨日陆远的挂心与焦急。他自认乃是宫中有名的大手,所治之伤皆是极严重的,昨日陆远却叫他收治一个轻伤的小女娃,他当时就有所怀疑。这些年来,虽然京中盛传陆远乃一等一的风流公子,但实际并非如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陆远这般为一个女子担忧。但见了顾初宁之后他就明白了,这般鲜嫩好看的小女娃,也怨不得陆远动心,还那般急急忙忙地叫他去诊治。蒋大夫越想越觉得确实,恨不能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最后还是忍住了,陆大人,你且放心,老朽一定不叫那女娃留下一丝疤痕。蒋大夫越想越觉得他二人相配,只不过陆远这般做派可不行,委实老实了些,若叫他说,还应该日日去探望那小女娃,叫那女娃娃知道陆远的心思,他看着都觉得着急,陆大人还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