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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被嘲笑成青蛙的风险,但终究坚持使用了那个称孤道寡的自称。这时候,太后才开口说:“好了阿沐,太医来了。别折腾你皇叔,你过来,你读书读到树上去的事,还得跟哀家说道说道。”阿沐顿时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但又立即撑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她不再看他,扭身走开了。他也强迫自己低下头,只盯着指尖。现在他暂时无力控制指尖屈伸,但这反而更令他听见内心的sao动。他想:真想把她变成一个漂亮干净、永远不会改变的傀儡。这世上的生命,漂亮的不多。所以对于极少数让他一眼看中的,他更渴望令他们全都凝固成永恒。阿沐是他相中的最好的一个,所以他会有耐心,他不急。他反复告诫自己:不急,那一天会来的。姜月章很早就发现,但凡自己想做什么事,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从那之后,他在明珠宫住下,距离阿沐不远,其实就是相邻的宫殿。听说太后本想将他们放在一个院子里,是阿沐自己闹脾气不干,才作罢。她似乎不太喜欢他。但她不得不跟他一起上课,因为这是太后的意思。上课的地点就在他们初遇的三层木楼里,门口挂了牌匾;很快姜月章就能认全字,知道牌匾上写的是“殷鉴斋”。他们的书桌挨在一起,都临窗。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透过大块的玻璃,一点点扫过他们黑漆的桌面;玻璃很干净,外头的园子天天有人打扫,也很干净。这令姜月章心情愉悦。而她总在他不远处,这件事更令他愉悦。这么近,好像他随时可以用银丝切断那根细嫩的脖子――如果不是他知道四周时刻都有暗卫看着他们的话。开始的几天,阿沐还憋得住,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以外,坚持不搭理他。但过了那几天,她天性里的好奇友善就冒出了头。她开始时不时偷偷看他的桌子,观察他写的字,又观察他读的书。终于,在一个阳光晴好的下午,她憋不住地问:“皇叔,你看书怎么那么快?”“阿沐是指什么书?”他没有抬头――任何老到的猎手都该知道,对于犹豫靠近的猎物,适当表现出冷淡才能让对方更放心。余光里,他看见她鼓了鼓脸。“皇叔,你要叫孤‘太子殿下’,这才合乎礼节。”她很板正地纠正他,像个小大人。他翻过一页书,一心二用,也漫不经心:“太后说过,私下的场合不必拘束。等以后上朝,臣再恭恭敬敬叫您‘太子殿下’罢。”他说得有些戏谑,其实也是想逗逗那小家伙。果然,小家伙被他噎住了。那时的阿沐是真的很好欺负,总是软绵绵的,很可爱。“那好吧……”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软,没有威严,阿沐赶快又补充一句:“如果到那时候,皇叔还是这么随便,皇叔就别怪孤不客气了!”他差点没绷住笑,干脆放下书,侧头看她:“阿沐要如何不客气?”这么个小团子,还能翻天不成?没想到,阿沐露出一个灿烂的、得意的笑脸:“孤听说,皇叔进宫那一日,被丽春姑姑打得像个卤猪头,是不是?所以啊,要是皇叔胆敢僭越,孤也把你打成卤猪头!”四周静默伺候的宫人,纷纷掩口笑起来。姜月章被她一笑,又被周围下人一笑,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心中翻涌着那一天的耻辱和恼恨,情绪阴沉起来。这小孩儿,还是做成傀儡更好。他垂下眼帘,防止眼神泄露心中的杀意,口中淡淡回道:“臣知道了。”阿沐将他的反应看成屈服,她也就开心起来。她是个不记仇的性格,似乎是觉得这番交手是对他嘲笑她的还击,而既然还击取得了胜利,她也就大人大量,算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她对他就要亲近一些。而她表示亲近的方式,就是变成一个好奇宝宝。“皇叔,你之前住在民间,好玩吗?”“皇叔,你是不是很厉害啊,丽春姑姑偷偷夸你,说你修炼很厉害,那比孤还厉害吗?”“皇叔,你喜不喜欢吃香菜?你肯定喜欢,来,孤的这一份也给你。”每当她靠近,他都要先琢磨一下这是不是一个好时机,而答案都是否定的。他只能按捺下心中无数暗潮涌动,压着表情、耐下性子,一样样回答。“不好玩。”“还行,比你厉害。”“你自己讨厌香菜,推我头上做什么?”他们午饭是一起用的。太后坚信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所以别人伺候也有限,总是他们两个人在饭桌边,规规矩矩自己吃饭。阿沐讨厌香菜。被他戳穿,她会捧着碗,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盯着他,也不心虚,还理直气壮:“皇叔应当为孤分忧。”他挟起自己碗里的香菜,作势要塞回她碗里:“分忧,不是分香菜。”“香菜就是孤的忧……不准过来,不准!”她把碗举得高高的,就差放在旁边的花架上了。虽然摆出凶巴巴的样子使劲瞪他,但她眼睛亮晶晶的,分明又有兴奋的笑意。渐渐地,太后身边的人和他熟悉起来以后,就告诉他说,阿沐以前总是孤孤单单,现在有了算是同龄的玩伴,她其实很高兴。他不大信:“阿沐没有旁的兄弟姐妹?”民间普通的百姓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皇室怎么可能没有?但这个问题得不到回答。宫人们总是微微色变,摇头不语,似乎这是个禁忌。还是太后听说他问了这个问题,就将他叫过去,亲口告诉他:“哀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今上;今上只有一个孩子,就是阿沐。”他那时还不能完全掩饰内心的桀骜不驯,就很直接地问:“阿沐没有亲的兄弟姐妹,那堂的、表的呢,也没有?”太后正坐在书桌后,戴着一副眼镜,仔仔细细地批阅奏章。朱笔在素色宣纸上圈圈点点,落下一个个权力的印记。过了一会儿,那位老人才搁下笔、摘了眼镜,又眯起眼睛来瞧他;那些属于老年人的皱纹聚集在她的眼周,却遮掩不去她锐利的目光。姜月章被她看得一凛。太后察觉了,这才微微一笑:“阿沐何来‘其他兄弟姐妹’?先帝的兄弟姊妹不多,都被哀家该杀的杀、该贬的贬。便是剩下一些血脉,又有何资格与阿沐作伴?”“月章,哀家和你啊,就是阿沐仅剩的亲人了。”太后语气温柔,循循善诱,“所以,你会保护阿沐,是不是?”那是一个温柔和气的笑,同永康城街上任何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都没有不同。但那笑也是截然不同的;一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