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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起,纵然彼时什么都不曾明了,却也依旧那么好。所以他悄悄藏起叶片,说:“且等下一回月圆。”其实回想起来,有无数的细节都透着他的心思。当她望向他时,他便觉世界一片明光灿灿;当她看向别人,同妫蝉、朱雀,或者别的什么人并肩行走、说笑打闹,甚至显得亲密无间……欲念夹缠着他心中的幽暗,就会升腾弥漫,令他生出种种不可思之思,乃至做出种种不可取之举。不准她在外过夜,悄悄占据她所有时间,为了她担忧自己而暗自欢欣,为了偶然的肌肤相触而心潮起伏――就像女娲祭时,她将他压在地下,guntang的肌肤紧紧贴着他,让他再也想不起其他,满心所想竟是让她再越界一些、更过分一些……这种种痴念,因何而生、从何而起?是否当他第一次在夜色中见她,以为他是个伶俐少年、可造之材时……就已经被那份夺目的光彩占据心思?仍是说不清,道不明。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扶桑大祭司,所以他心怀天下,毕生所愿便是人族昌盛。他们以为,他之所以如此,必定是因为他眷恋众生草木,对世间难事心怀悲悯。其实并非如此。当他迎着长风,巡视自己的领地、检验大片的丰饶与欢欣,他不曾感受过任何一丝真正的欣慰或喜悦。他只是能够感受到,这是他的职责,是他天生该做的事。但那不是因为喜爱,不是因为眷恋。他不曾对任何事、任何人产生一丝一毫的爱意――直到遇见她。直到遇见他的副祭司,他的少年……他的阿沐。他这一生,从未有过这般感受。从未这样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却竟又害怕自己血液太烫、心跳太急,将她损伤。这般珍惜,这般眷恋,这般贪心想要更多。于是生出执念,生出魔障,生出种种看似冠冕堂皇、实则虚弱无力的诡谲心思。假如世上真有天命,有因果,有循环和报应,那么为何是落在她身上?他总是在这份迷茫和不甘中变得暴怒,甚至生出无穷尽的想要毁灭所有、让所有事物一同陪葬的心思。但其实他自己知道答案。之所以是她,之所以偏偏是她……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真正在乎、眷恋、珍惜到惶恐不知所措的地步的,只有她一人。天地茫茫,都是责任,唯独一点真心情意,全是她。所以要夺走她,所以要让她为了他丝毫不爱的这个世界而耗尽心力、日渐虚弱,最后一意先他而去,还以为她是走在他想要的道路上,而他更是求仁得仁、满意不已。愚蠢,荒谬,狂妄,无稽之谈――种种可笑之态,全是他自己应得,是他自己活该。无数迷思颠来倒去……他却倏然意识到,这个梦做得太久了。……他猛地睁开眼。“――阿沐!”怀中的一团低低“啊”了一声,立刻背过手去,显得有些心虚。待她抬头讨好一笑,就显得更心虚了。他慌乱的心却因为这一笑,而安定许多。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是她拿了青色染料,似乎刚才在他肩颈处涂涂画画。这种颜料多用于绘制陶罐、壁画,很难擦洗。“……又在捉弄我了。”他失笑,去握她的手,“我看看有没有沾到你手上。”她坐在一旁,整个靠在他身上:“沾上也没关系。你不问问我写的什么?”他只顾低头去擦她手上的染料:“哦?什么?”“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被他握住的手……也失去了力气。他盯着这只纤弱的手掌。那点颜料还沾染在她掌心,未曾彻底擦去。“……阿沐?”他不敢抬头。这一次没有回答了。这一生……都不会有回答了。*他将她葬在烈山。很多年前开始,属于他的陵墓就已经开始修建。陵墓在烈山山腹内,就在星渊堂之下。人们都说他在她死后一夜白头,说得久了,似乎就成了一桩令众人津津乐道的传说。扶桑立国不久,制度初初建成,哪里都是生气勃勃,对陌生人的事也如此关心。姚森问他是否要惩处那些传递闲言碎语的人,他拒绝了。他已经不关心任何人,对他们的言行也只感到漠然。他也并不觉得她过世的那一夜他有如何凄凉。在他想来,那一夜他只是站在烈山之巅,望着漫天流星坠落,想了很久和她的过往。都是些值得怀念的好事。也或者,他的漠然和平静来自于……他已经有了决意。他不会违背她的愿望,但是,当他面临浩瀚星空推算命轨时,他仍旧有了真正从属于自内心的决意。他会为她守着她关心的一切,但是,也只能持续到他寿数终结之时。夺天之术只能用一次,可在这世上,想救一个人千难万难,想挥霍一条命却是万分容易。三年之中,他为她守住了女子可以修行的开国之策,也为她改革了关于奴隶的身份地位规定。在妫蝉与姚森决裂时,他为她拦住姚森,迫使他退步,并将西方领地分封子燕。他登城门向西而望,直望到子燕氏出走,建立燕国。后来,他也目送了她救过的那个小女奴北上而去。他也为她看着裴灵转世,那个爱哭又胆怯的小姑娘,到转世的时候都还哭着,说要转世成为阿沐的亲人。一桩桩,一件件。她关心的人和事,他都护住了。再往后,这能人更替、王朝兴衰、运势轮转,便再也与他无关。她过世的第三年,他挑了一个相同的冬日晴天。天空是淡蓝色,浮着些不多不少的云。姚森在华丽的宫殿中大发雷霆,然后又苦苦哀求,说扶桑不能没有大祭司。当他发现什么话都没用时,他总算恢复平静,像个皇帝的模样。“那将乌木杖留下。”他提出了这个要求。乌木杖伴随他大半生,早已被他力量浸润,是世间难得的灵物。他说:“我还有用。”而后便转身离去。他终于能够离去,朝东方海边的烈山而去。姚森在他背后摔碎玉器,绝望地大吼:“这是你一手建起的国家,你竟然就不管了吗――!大祭司大人――大人!!”他没有停下:“我已经管得太多了。”太多了,时间也太久了。三年之中,每一日都是疲惫与煎熬。他走出皇宫,看见无数朝臣跪拜;越过前方宫墙,又是无数人影。但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很微小的往事。他想起很久以前,阿沐曾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