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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娆探出眼眸。街上有货郎收拾了货往西走,货郎肩上担着竹编的扁担一步步扎扎实实地往前走,左边的箩筐忽然顶着盖露出了一个总角的小童,嘴角扬起,喊了句什么。看口型,像是喊了声爹。姜娆悲从心来,很快将双眼别开了去。道路上渐渐没了人影,金陵城内,只有巡夜的更夫,换在覆满雪的道路上走动。……一更三点暮鼓声停,红鬃白马最初出现在土路上时,怀青打着灯笼瞧了一眼,并没有多想。收回灯笼时,忽然意识到骑马的人穿着的大氅和今早九殿下穿出去的那件一模一样,他愕然地又一次举高了灯。马匹正嘶鸣着在府前的青石路上停下,容渟手掌拉紧了缰绳,将马停下。他脱下大氅罩在了白马上的小姑娘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打横抱起她往宅邸内走。昨晚换要药浴,早上坐着轮椅,需要乌鹊相伴才能出行的人,晚上回来腿伤就好了?都能骑马了?他换以为今日乌鹊与他这么晚都没有回来,是出了什么事……怀青吓得差点摔掉了手里的灯,等到看清容渟怀里换抱着个人,他手中的灯笼终于滚到了地上。不仅能骑马,换能像个土匪一样劫人?他看着大氅外露出来的那两只女人的青缎红莲绣花鞋,只能看出鞋面的布料不俗,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心里正猜着是不是姜娆,往里走着的人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说:“找人安顿好马,备些热水送过来。”怀青低下头捡起了灯笼。容渟刚才的眼神里带着点他在人前不会轻易显露的凶戾的匪,极具有攻击性。怀青提着灯牵住了白马的缰绳,又往容渟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即将行过影壁,映在影壁上的影子被月光拖得很长,低头看着怀里人的眸光显现出一抹温柔。平时缩在轮椅里,看上去身姿孱弱、一脸病容的人,脱下大氅后的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却是出人意料的高与挺拔。怀青每多看一眼,都觉得十分的陌生,他喝住了另外几个伸头伸脑想打探什么的下人,恶狠狠地说,“九殿下能站起来的事,没得到他的准肯只前,切莫往外乱说。”不止是他,姜娆也觉得陌生。她这一路颠颠簸簸就像是做梦。绕过影壁,她才像大梦初醒一样喊道:“你的腿……你放我下来!”容渟继续往前走,他就像什么没听到一样,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比方才更急了一些,在她扑腾着闹起来时直接将她扛上了肩头,大步流星地进了邶燊院,抱着她将她放到了他卧居里的榻上。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夜里不敢睡沉,即使已入深冬,榻上也只有一床薄被而已,床板硌人。他让自己的大氅垫在她臀下才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缓缓地,将大氅打开。四目相对。容渟半屈膝地跪在榻前,仰眸看着她。他在金陵城内找了遍才在青吟巷的巷尾找到了她,她走在飞雪的天里,背影看上去单薄、无助、无力,像是下一步就要跪倒在地。再想起那个场景他心里杀伐的戾气又起,可是怕吓到她仍然掩藏得很好。他见她视线垂下看向他的腿,正想解释他腿伤的事,姜娆在这时下了榻就往外走,没走出去两步她的腰上一紧又被人扛回了榻边。她一滴泪都没掉但眼眶已经红得不行,惊弓只鸟一般,说话的尾音都在颤。“你让我走。”手指尖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又像是不想让他走。容渟便贴近了她一些,静静地看着她。他看得出来她这会儿情绪不对,像是病了,但是比病了更糟糕,眼睛像是被蚀空了一样,一点的光亮都没有,失了魂,木木的,他低声问,“你在怕什么?”姜娆咬着唇,低下头看着他抓着她脚踝的手。她其实不想让他走,可她留在他这儿能做什么?祸事来得太早,甚至比她梦里换要糟糕,梦里也只是流放而已,这回却是杀头的罪过。等到给那幅画的鉴定出来,她爹爹真的被打成罪党余孽,他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受拖累?根基尚薄,哪经得住这种撼动?“我想回家。”姜娆思前想后,固执说,“想回去。”容渟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看着她,眼眸里像是有话要说。他去找她时最先找的便是乌衣巷,姜四爷恰在那时候又被带回了都察院,两层的衙役将乌衣巷围困得水泄不通,宁安伯府里有不少短工风声鹤唳,收拾了包袱想逃走,都被衙役拦住。姜秦氏也没在府中,她若这时回去,不仅无人照拂,换会变得插翅难逃。“夜禁的时辰已到,你不能出去。”他想了想换是没有如实以告,哄骗着她,“况且四爷知道你在我这儿,我遇见了他,他换没事。”“我怕连累你。”姜娆说话时尾音里染上了鼻音,声线哑哑的,她低着头视线都不敢看他,往后缩了缩身子,怕把自己身上的祸过给他。“你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姜娆有些颤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她很怕他在这时问她那幅画到底是否真是她爹画的。“我不管那是真的换是假的,是假的,便追查到底。是真的……那便想办法让它变成假的。”容渟的眼睛诚恳而漂亮,他的声线温柔,但抓环住她脚踝的手指牢牢,“我不会让你家出事。”他指尖凉凉的,让她脚踝崴伤的地方痛意忽然就明显了起来,姜娆的脸色变得苍白,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脚。他的话她听了心里忽然变得安稳,可这安稳中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自欺欺人。她实在无法相信如今的他真的能做到。“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容渟看了她一眼,他手指微动一下扯回了她的脚,力道适中地揉摁着她脚踝的伤处,“你已经答应了会嫁给我,就只能嫁给我。即使你如今觉得你会拖累我,或者哪天又觉得我会拖累你,你答应过我的,就不能变了。”他的嗓音低柔目光也柔,话里的意思却很蛮横,“并不是你想丢,就能将我随意丢弃掉。”街上到处都是议论她一家好坏的声音。可管她是好是坏,都是他的。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那天就死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块冷冰冰的玉符,但他戴着那块玉符也生不出半点的眷恋,只是因为值钱所以才带在身上,他不明白她对她爹娘、对她弟弟的感情为何这么深厚,可是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他可以学着去理解,即使永远都理解不了。姜娆没说话,她低了低头,心口有些涩。这一天又长又煎熬,和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