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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佑恍然觉得眼前出现了时钟放大的脸,脸上有时钟温热的鼻息,唇碰着了时钟据说很软的唇。“啪嗒”一声,灯开了,满室光明。穿好鞋的时钟站在床边,看着一只手搭在灯的开关上脸红心虚的宋祺佑,挑眉笑:“想什么呢?起来吧,我还要先买点衣服。”现在刚过九点,他们睡了一个小时多。宋祺佑陪时钟在商场里逛着,看他买行李箱挑衣服选化妆品。时钟与导购员毫无障碍地对话已经不能激起他心里的波澜了,他开始后知后觉地纳闷:我刚刚睡得是不是还挺舒坦?时钟选裙子,导购问“是买给女朋友吗”。时钟笑得好看,指宋祺佑,说“帮他的情人买”。女导购被这笑迷住,感慨“那个女孩真幸福”。时钟没纠正,哈哈地乐,挥手让宋祺佑过来,指着和导购谈论的那条裙子问:“这件怎么样?”除了颜色不同,这些裙子对宋祺佑来说都一样。他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客观评价:“好看。”时钟笑着“切”了声,让导购去开票。宋祺佑要付钱,时钟却先他一步拿出张不知道多少额度的卡递了过去,收银员态度殷勤。他目瞪口呆,想,时钟不是身无分文吗,怎么突然腰缠万贯了?卡一直刷刷刷,时钟没给宋祺佑解释,宋祺佑也认栽地没问。买得心满意足了,时钟去洗手间换上了宋祺佑说“好看”的那条湖蓝色鱼尾长裙,化了淡妆。小王子秒变人鱼公主,话语却还是王子般骄矜:“别垮着脸了,我不过白睡你半张床,又不是白睡了你。”很自然的,餐厅服务生对时钟用了女性称谓。宋祺佑就懂这一点儿法语,听懂后看着时钟笑,总担心他是笑里藏刀。时钟看宋祺佑目光闪烁,抿一口柠檬水大方地说:“和每个把我认成女人的人解释,‘我是男人,这是异装癖’,才很奇怪吧。”要么是科技进步到发明出了人心探测器,要么就是时钟绝对不傻,简直颖悟绝伦。宋祺佑犹疑地问:“你不会……介意吗?”“有什么介意的。选择了穿裙子出门,必定会遇到这样的事,该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时钟拿起餐刀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如果我说介意,你会说什么呢?”刀尖锋利,衬得宋祺佑的话像绝地求生:“那就,安慰你,让你不要在意他们。”晚饭也是时钟买的单。回酒店后,时钟脸皮没能厚到再坚持自己无处容身。宋祺佑隔壁对面的房间都没了,他在同一层订了间大床房,对前台说“大床房”时目光咬着宋祺佑,笑得暧昧。前台很有职业素养地保持着标准微笑,答“好的”。只有听不懂法语的宋祺佑云里雾里,老实地回笑,还觉得情况不明时,加入微笑行列是肯定是没问题的。太年轻。宋祺佑帮时钟拎新买的行头,只拎到了门口,没进房间。他站在楼道嘱咐:“晚上关好门窗。有人敲门一定要问清楚是谁。有事打我电话。”谁想听这些呀,一起逛了街吃了饭,到头来还是这些话。时钟不太乐意,扬起音调问:“宋祺佑,你怎样才会喜欢我呀?”“什么?”话题突变,被点名的宋祺佑一怔。“我不等了,我现在就要个准话,你怎样才会喜欢我?”时钟不顾他的怔愣,不顾自己几小时许下承诺现在出尔反尔,温柔地咄咄逼人,“或者我哪儿你不满意,我改。长相?家境?性格?还是……性别?”性格尚不太了解,就那长相家境还能更好些吗?宋祺佑心里慌起来:“哎……这个……我们进房间谈好吗?在这里影响不太好。”“不好。什么都不表示就想听我说喜欢,什么名号都不给就想进我房间,你被人倒贴的梦怎么就那么美呢?”得,这毒舌,是时喻苏亲弟弟没跑了。宋祺佑被噎得哑口无言,可又有一只手伸来拉他袖子,是小人鱼泄气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有心呛你的。你别生我气,别讨厌我。”这可怜样儿谁见了气得起来,况且宋祺佑一开始就没气,他也觉得自己不给时钟明确说法的行为很不好。他想像时喻苏说的那样狠心拒绝,可每次见到时钟心就软了,严厉的话一点儿说不出来,总觉得,再想想吧。可是再想什么呢?再想想要想些什么吗?所以这不是借口,就像每学期总有几个要挂科的学生来求情,给出各种各样的理由阐述为什么超过一半的作业没交,为什么期末考差了,自己会对他们说,“这些都不是你们挂科的借口”。宋祺佑觉得自己不能用“需要想清楚”的借口吊人胃口,何况最关键的,时钟说,他不等了。宋祺佑镇静下来,慢慢地开口:“我没生气。那个,之前那个,不满的问题……”时钟突然脊背发凉:“我不想知……”“……性别吧。”悬而未决与快刀斩乱麻哪个更令人恐惧,没说完“我不想知道了”的时钟分不出来。大脑一片“嗡嗡”杂音,这下他真像小人鱼了,失了声,用刚拥有的双腿跳了一整支舞,摧心刺骨。“时钟?”被唤回声音,声音却不成调,时钟的每一个字都痛:“我不像女人吗?我还不够像女人吗?除了脱掉衣服有个把儿?”这话粗俗得不像他说的,宋祺佑依旧混乱地坚持:“这不一样。”“我去做变性手术,这一样了吗?”宋祺佑惊骇:“你疯了!”时钟目光空洞:“我错了。”宋祺佑以为他指的是,不该一气之下说出做变性手术这种话。不过才几分钟,宋祺佑见证了时钟从生动变得死气沉沉。他太不忍心了,试图挽救些什么:“时钟,你看,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你不喜欢我是因为认识不到一个月吗?还是因为我是男人?这个很重要,你不能乱说。”唉。像那次问能不能跟着去食堂吃饭一样,话里全是小心翼翼。宋祺佑不想做故事里的反派,肯定地回复:“是因为认识不到一个月。”时钟呆滞了会儿,然后笑了,笑得很小心、很短促,好像嘴角再多翘起一点点,美好的话就会被收回。他分清了,过分绝望时,悬而未决简直美妙。宋祺佑的报告在第一天上午,十分钟左右。报告内容详实,宋祺佑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对比起来,缩在被子里的时钟显得颓丧极了。他没再惹是生非,安静地待在自己房间。会议期间,中午有盒饭,晚上有更正式的晚宴,但宋祺佑两天都回了酒店和时钟一起吃中饭晚饭,可时钟并未因此提起兴致。宋祺佑看他萎靡不振,很不安地问,“你还好吗”,时钟每次都无力地笑一下,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