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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顶着风雪去守夜,尤其半路还要经过那座看着就心惊rou跳的悬桥。何况,经阁偏远,漫漫长夜,风急雪狂,谁知道夜里会发生什么?师兄却表现得颇有兴趣,白日里时常见他站在桥这头摸着下巴对塔楼若有所思。旁人见势,争先恐后要把这苦差推给他。他竟毫不推拒,一口就应承下来。全然没有往日精明算计的jian诈模样。韩蝉在边上看傻了眼。他侧过脸,眉峰一抬,嘴角一咧,长长的胳膊熟门熟路搭上他的肩,整个把他圈进怀里:“小师弟,你一定不忍心让师兄独守断崖的,对吧?”“我……”韩蝉想说,你自己找来的事,与我何干?他一把把他搂得更紧,俊朗标致的面孔凑得一近再近,眼看就要撞上他的鼻尖:“小师弟,平日里,师兄最疼的是谁?你怎么能够……”薄脸皮的小师弟“唰——”一下红了脸,晕晕乎乎,迷迷瞪瞪,把糊成一团的脑袋点下。于是那个冬天的夜晚,他有泰半时间是和师兄一同在经阁的火炉旁度过的。距离他第一次走悬桥时,早已过了几番春秋。再度踏上那块飘忽的破木板,打着灯笼走在前头的师兄忽然停住了脚,转身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怕。”他倔强地要把手抽开,眼中几许恼怒。师兄不理他的挣扎,执意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我的小师弟长大了。”他说。却不是往日在众人面前的炫耀与夸大。他微笑着看他,几分感慨,几分喟叹。韩蝉倏地愣住了,别扭地挪开眼,不敢看他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一个又一个夜晚,他任由他牵着,在万丈高空中悠悠来去。脚踩云端,刹那间错以为到了天上仙境。走到半途,前后都是一片空茫,山风吹得铁索“哗哗”作响,脚下的木板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吱呀”的呻吟。他牢牢抓着师兄的手,此时此刻,唯有师兄的手是坚定的,温暖宽大,抚慰着他同悬桥一样遥遥欲坠的心。彼时,他执着地相信,他们会如此这般一起走下去。无论雨雪肆虐,无论绝谷高崖。师兄都会牵着他,带他一路前行。经阁中藏书无数。师兄告诉他,但凡道家论作,无论只字片语。这里俱有所存。他对那些泛黄的古卷没什么兴趣。白天听师父讲经就已听得头昏脑胀。随手翻看两眼,他就偎着火炉沉沉睡去。一觉醒来,窗外漆黑一片,桌上的烛火已烧去半截。师兄却还捧着那腐朽的竹简看得浑然忘我。经阁里压根不是其他师兄口中说得那么寒冷。师兄早早就往楼中运了不少炭火。巨大的火炉被挪到屋子中间,烧得房中温暖如春,比他平日的住所舒服。听着窗外吼哮的风声,他歪着头,看师兄被炉火映红的脸,看着看着,看得入神。察觉他的注视,师兄从竹简里抬起眼:“小道士,我是妖怪。你家师兄已经被我吃了。现在轮到你了。”他作势要扑,他裹着棉被“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再度睡去。梦里春暖花开,阳光明媚。若说前尘种种,有何留恋之处?也许就是这经阁中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冬夜。闻着淡淡的墨香,烤着炉火,听着风声,一夜又一夜,安宁温暖,静好如画。那年冬季临近尾声时,库房里丢了一只紫金香炉。那是承自上古的遗物。炉壁上扭曲的铭文说得分明——取自昆仑,铸于蓬莱,收于终南。韩蝉曾经听师兄们闲谈时提到过它。据说,此物有神通,运气打坐时,点燃炉内的熏香,会有事半功倍之效。于修行人而言,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人们在库房上下搜了个遍,却还是寻不见这只香炉。掌教闻讯而来,脸色甚凝重。师伯师叔们也个个表情肃穆。库房同样在悬桥另一端,冬夜寒苦,崖高万丈,外人轻易进不去。师兄弟们私下议论,皆说恐怕是出了内贼。韩蝉辈分最低,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含含糊糊听他们说得煞有介事:“一定是咱们里头的人偷的。有了法器辅助,功力一日千里。到时候,别说什么金云子,终南上下都是手下败将。”无心听得这一句,心头莫名一跳。他想起在经阁守夜时,第二天一早总会闻到一股异香。师兄告诉他是梅花的冷香。可是,映旭峰上压根没有梅树。那晚,经阁之内,照旧炉火通红。他用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如往常般闭上眼。被子下的手却用力抠着手背,告诫自己不要睡去。半晌过后,几声轻微的响动,熟悉的异香幽幽钻入鼻中,似檀非檀,似麝非麝,闻之但觉心神宁和,顷刻间便如忘我之境。他霍然睁开眼,师兄正闭目打坐,膝下放着那卷他时常翻看的古简,古简旁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他傻傻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这一生都不曾有这般漫长。师兄结束了调息,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圆睁的双眸。“师兄,这香炉哪儿来的?”惶惶然,仿佛做错事的是他,他开口相问,语气如路上的青烟般飘渺。那样能说会道的师兄,刹那间,除了一双躲闪的眼,竟答不了他一个字。他顿时明白了,任凭屋中央的火炉把炉壁烧得guntang,却依旧觉得周身冰冷彻骨。“我……我不甘心。终南上下,为什么就单把一个金云子捧上了天?天资过人又怎样?难道后天的勤勉就不能弥补吗?同为终南子弟,你我为什么就必定要一生一世屈居于人下?”师兄扑上来,隔着厚厚的棉被牢牢抓住他的肩,“小师弟,师兄不是有意的。只是这套心法我实在参不透,三天,不,两天,两天后,悟通了心法我就把它放回去。旁人只道是谁把香炉挪了地方,绝对不会疑心的你我身上。小师弟,你听我的,就两天!”韩蝉脑中混沌了,只能愣愣地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虽顽劣狂傲却也温柔体贴的师兄吗?他半张开嘴,喉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