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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诸人哗然。贺成渊心下一沉。梅子是他和方楚楚一起亲手摘的,做果酱的时候,他也陪在一旁,眼看着方楚楚打翻了两口锅、烧糊了三次,好不容易才做成的。至于包粽子,方楚楚是怎么都学不来,最后还是裴胭脂代劳的,但做的时候,东宫詹事张熹全程在场,不错眼地盯着,没理由会出差池。因着是送入宫中的东西,分外慎重,这粽子一共做了三十枚,随意择了十枚出来,剩下的,命人当场吃掉了,也未见异常。那问题出在哪里?贺成渊霍然抬眼,望向冯皇后,目光如剑。而冯皇后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她的眼神是森冷的、甚至狰狞的。这一切,不过是在一瞬之间,云都公主已然身亡。云都公主的生母吕昭仪本来坐在席间正和旁人说说笑笑,此时倏然变了脸色,冲了出来,扑到贺成渊的面前,她满脸是泪,嘶声叫喊:“太子好狠的心,竟然要毒害陛下,若不是我的云都替陛下挡了这一劫,太子岂不是要得逞了,你这狼心狗肺之人,还我女儿的命来!”吕昭仪发了疯似的要打贺成渊,还是韩王冲出来把她拉住了:“母妃莫急,有父皇在此,自会为云都出头伸冤的。那边肃安帝方才已经剥开了一个粽子,正待食之,又有赵英凑过来说话,耽搁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入口,骤然目睹这番变故,勃然色变,一把将那个装了粽子的食盒掀翻了,厉声道:“太子!你有何话说?”贺成渊跪了下来,沉声道:“儿臣是被人陷害的,这粽子并无不妥,云都之死另有缘由。”众人不敢吭声,私下各自以眼色互相交流,今日之事蹊跷,看来不能善了。肃安帝在节宴之时遇到血光之事,死的还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心中之怒,难以形容,他脸上的肌rou抽搐了两下,用几乎是凶狠的目光瞪了贺成渊一眼,而后厉声道:“宣太医,命金吾卫封锁宫门,此事未有定论前,任何人不得离去。”很快,宫中太医们跑着过来了,在肃安帝的授意下,查看云都公主的死状、检查残留的青梅粽等物,一阵忙乱。吕昭仪伏在云都公主的尸身上悲泣不已,口口声声要太子偿命,求肃安帝还她公道。惊恐万状的赵王吓得晕了过去,被人抬到侧殿去了。冯皇后笔直地坐在那里,神态自若,并没有什么破绽。倒是张美人垂首立在冯皇后的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她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冯皇后察觉到了,微微地侧脸过去,冷厉地瞪了张美人一眼。过了半晌,太医们碰了头,商议了现场的情况,推了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出来回话。云都公主乃是中毒身亡,而她吃剩的那枚粽子的青梅酱中含有剧毒,情形确凿。至于剩下的粽子是否有毒,还需稍后仔细查验,目下尚不得知。贺成渊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听着太医们的这番话语面上也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冷静地道:“儿臣是冤枉的,父皇当知儿臣秉性,断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他的姿势恭敬,但他的言语却是倨傲的,他若要行凶,虽千军万马矣不能阻挡,何需使用这般迂回手段。肃安帝听懂了贺成渊的意思,格外愤怒,他抓起手边的食盘,砸了过去,怒道:“你闭嘴!朕差点死在你这逆子手里,你毫无愧疚之意,还敢强词夺理!”长信伯赵英冒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上前跪拜于地,禀奏道:“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忠君报国,一片赤忱,天下人皆知矣,断无不轨之心,这定是有jian人从中构陷,试图毁我大周中流砥柱之材,居心十分阴险。”有了赵英作榜样,当下宣王和怀王两位王叔亦出列下跪,异口同声为太子开脱。肃安帝怒极而笑:“依你们说来,太子无辜,那朕的公主是怎么死的?”赵英语气诚挚,似乎是在替太子分辨:“如前所言,今天太子殿下带来的粽子,是方氏女子摘的果子、做的馅料、亦是她亲手所裹制,这不过是借太子之手,想入陛下之口,意图弑君,心肠歹毒,罪在不赦,太子殿下一时疏忽,被人所惑,险些犯下大错,不过是失察之过,还望陛下明察秋毫,勿令jian人得逞。”贺成渊原本冷静自若,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的姿势,但此际却变了脸色,他厉声喝止:“长信伯慎言,御前不可信口开河。”贺成渊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他本就威势十足,盛怒之下开口,更是隐含雷霆,任谁听了都要抖一下。赵英头皮发麻,但他咬牙扛住了,仍然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这方氏女子的母亲原是顾铭的女儿,当年顾家上下二十几口人一并被斩首,连外嫁女顾氏也不免受到牵连,和夫婿一起贬至边塞,没两年就病故了,定是那方氏女子心怀怨恨,仗着如今有太子给她撑腰,张狂起来,居然敢于犯上作乱了。”赵英飞快地给这件事情下了定论,正合了肃安帝的心思。是了,贺成渊固然桀骜不驯,但若说下毒谋害父君,这种事情,确实不像他能做的,肃安帝心念急转,已经沉声下令:“来人……”“父皇!”贺成渊一声断喝,生生地打断了肃安帝未尽的言语,“赵英一派胡言,无稽之谈,父皇不可听信,方姑娘秉性纯善,与朝政一丝无涉,更与此事没有半点关联,今日之事是儿臣疏忽,惊扰了父皇、带累了云都,儿臣定会着人彻查此事,还儿臣一个清白,请父皇暂且息怒。”肃安帝自忖慈父心肠,要给贺成渊一个筏子开脱,岂料这逆子竟不领情,而他天子之尊,还居然被这逆子中间堵了话,他这一气非同小可,怒而拍案:“贺成渊,你给朕闭嘴!朕在此,朕才是皇帝,由不得你主张!”恰在此时,殿外有人进来禀告:“京兆尹朱富平求见陛下,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禀奏。”京兆尹主管长安民生诸务,朱富平是个谨慎之人,今日端午节休日,非大事他是不会进宫的。肃安帝勉强按捺住怒火,道:“叫他进来。”不多时,朱富平匆匆而入,进到大殿之上,还偷偷看了太子一眼,面色犹豫不决。肃安帝拍案喝道:“何事上奏,还不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