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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语,不解这个乡下来的姑娘何以受到如此礼遇,这许大夫人未免糊涂。方楚楚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那群丫鬟围着她忙来忙去,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她转过头去,认真地问颜氏:“二嫂子,许家一向都这么好客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不。”颜氏已经呆滞了,她喃喃地道,“就对你特别一点,楚楚,我错了,今天早上我说错话了,那个贵人,他就是那么闲的……”一个男人拂开花丛,款步而来,施施然走到方楚楚的身边,一撩衣襟,坐了下来。众人惊惧,齐齐起身行礼:“太子殿下!”东宫詹事张熹侍立在太子身边,笑眯眯地道:“众位免礼吧,太子微服而行,是为私务,本无意惊扰众位,今日同赏此花,大家伙该吃吃、该耍耍、不必在意。”这怎能不在意?他身形魁梧挺拔,往那里一坐,占据了大半张食案。方楚楚愤怒了:“喂,你这么大个头,不要往我这边挤,快走开。”贺成渊若无其事地道:“哦,很挤吗?”颜氏本来和方楚楚坐一块儿,这会儿回过神来,马上“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行动敏捷无比:“不挤、不挤,我上那头坐去。”方楚楚都来不及拉住颜氏,她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开了,活像后面有蛇在咬她。贺成渊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看,现在不是宽敞了,若还嫌挤,我命人换一张大的桌子过来,可好?”那天在枫树林里把贺成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方楚楚心头的气也消停了不少,就是留了点小别扭,还是不想看见他。偏偏他又往跟前凑。方楚楚双手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一出门,哪哪都有你?你是不是每天都很清闲,无所事事?”东宫的侍女们弓着腰,端上了一盆撒着菊花瓣的清水。贺成渊一面净手,一面淡淡地道:“你大姑和许府一向交好,我猜她必定要带你来参加这菊花会,我最近去找你,你总躲着不肯见我,没奈何,只能守在这里了。”方楚楚慢吞吞地道:“我自和我表嫂玩,你凑过来做什么?都说了不想见你,你这人怎的这样不识趣?”旁边的人听了方楚楚这话,几乎没晕过去,这世上还有人敢这样对太子说话,焉有活路?可是贺成渊的声音还是沉稳的:“螃蟹这东西虽则味道不错,但吃起来有几分麻烦,你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有我来服侍你,岂不更好?”方楚楚骄傲地“哼”了一声:“我自己有手有脚,不劳太子殿下费心。”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贺成渊一眼,眼波流转,似乎在生气,又似乎在笑。贺成渊心里一动,眼眸的颜色更深沉了,但面上却仍是端着肃容:“你不是一直夸我能干吗,这种小事,本就是我分内之责,往日你都少不得要使唤我,如何今日就生疏了?”“咣当”之声四下响起,坐在近处的人忍不住手抖,把杯子都掉到地上了。33.帝京词8邀汝与吾共看一方雪方楚楚本来意兴阑珊,这下忽然又来了兴致,左右看了看,有点好奇地道:“大家好像都很怕你。”贺成渊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张熹在贺成渊的身后,毕恭毕敬地道:“回姑娘的话,您把‘好像’这个字眼去掉,那就对了。”方楚楚这才想起太子殿下在外头的名声,她上下打量着贺成渊:“我早先听说,你是凶神恶煞,比阎罗王还可怕的人物,名声不好,这很要不得。”东宫侍女弓着腰捧上了吃蟹的器具,亦是一套蟹八件,不过是用赤金打造的,尾梢还镶嵌着红宝石,看过去精美细巧。贺成渊拿起了其中一个赤金小钳子,开始动手拆蟹,一边不动声色地道:“外人以讹传讹,算不得数,我这个人一向老实又听话,你是知道的。”张熹站在后面猛擦汗。贺成渊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那本应是持剑的手,如今拿捏着小小的器具,依旧是沉稳有力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娴熟利落。方楚楚手托着腮,在那里看着贺成渊拆蟹:“你们果然是上等人家,吃个螃蟹还要这般讲究,这些个小剪刀、小锤头什么的,我见都没见过,她们还嘲笑我土气呢。”贺成渊的手停顿了一下:“谁敢嘲笑你,你说,我砍他脑袋。”“噗通”一声,那边有个胆小的姑娘晕过去了,方盈盈抖得像筛糠一般。方楚楚看了方盈盈那边一眼,慢吞吞地道:“那倒也不必,刚才她们还嘲笑我不会作诗,我也没放在心上。我这人特别、大度、真的。”“噗通”,又晕了一个。贺成渊看着方楚楚,却严肃地纠正她:“你哪里大度,我不小心做错了一回,你就一直揪着不放,十分小心眼。”方楚楚骄傲地把脸扭开:“我对旁人都好,就是对你小心眼,我还生气着呢。”贺成渊剔好了一小碟蟹rou,细心地浇上了一点姜汁米醋,推到方楚楚的面前:“别生气,吃螃蟹。”他还斟了一小杯酒:“有蟹不可无酒,这是新酿的秋梨桂花露,不很烈,一点点酒味,你尝尝看。等下我再给你剥石榴吃。”方楚楚试图板着脸,没绷住,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了嘴角边的小梨窝。什么时候可以戳一下呢,贺成渊的心又开始痒痒的,可惜现在还不敢。侍女们弓腰端上了桂花绿豆面子和清水,贺成渊用这两样东西净了手,又仔细擦干了,然后拿起了一把金丝缠柄小银刀,开始剥石榴。方楚楚坐在那里吃着螃蟹,啜一口桂花露,味道很好,十分惬意。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坐于席间,鸦雀无声,只有兰台郡主告称身体不适,踉跄着退走了。少顷,贺成渊剥好了一碟朱红剔透的石榴籽儿,又默默地推到方楚楚的面前。这时候,方楚楚却觉得有些儿不得劲,她认真地对贺成渊道:“太子殿下,你坐在这里,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好生无趣,你能不能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