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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跑上半山。之后找个僻静位置坐下,远远看一群老人家打拳晨练,等出够了神,再散步回家。那条路由一块块长方形青石板铺就而成的,缝隙中滋生出星星点点的杂草。丁冉总是心中默念数字,有规律地迈着步子,如果每一脚都要刚好踏在奇数位上,便会一整天心情舒畅,反之,则惴惴不安。丁爷寿辰转眼就到,不知前日导演的那出戏是否起了作用。丁爷不是好糊弄的人,说不定早就察觉了自己的那点小把戏。丁冉倒也不指望借此扳倒谁,他只是想看看,丁爷对崔炎的信任和容忍,到底有几分。谁知一来二去,丁爷那边竟全无动静,既没为难崔炎,也没处置胡小姐,连一点暗中查探的迹象都没有。丁冉有点沉不住气了,不知丁爷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自从丁冉出院以后,丁非反倒不太往外跑了,新买的渔具全数丢进了仓库。她自己说法,是留在家里照顾阿爸、弟弟,享受天伦之乐。其实成日都是赖到下午才起,偶尔和姐妹煲煲电话粥,或是窝在床上看影碟,实在无聊了,便强拉着丁冉陪她喝酒聊天。几天之后,是丁冉双亲的忌日。往年都是丁爷陪着他去祭扫,今年因为与丁爷农历生日相冲,怕犯忌讳,丁冉坚持着自己单独前去。丁冉父母的骨灰龛位选在明月山顶,视野开阔,环境清幽。只是上下山路途远了些,且只能步行。这一次,他故意比从前提早了两小时。远远的,就见到雷霆规矩跪在前头上香烧冥镪,一脸恭敬。好半天,发现身后站着的丁冉,雷霆有些吃惊:“咦,你一向不是这时间来的,怎么早了?”丁冉亲手点起香烛,拜了几拜,才一眼扫过去:“看不出吗?”雷霆一脸不自信地问:“不会……是故意堵我的吧?嗯……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丁冉一指边上超大束的天堂鸟:“爸妈的喜好,我只对你说起过,旁人祭拜哪会送这种花。每次我来时,这花都在,一想便知喽。”想到丁冉父母的死因,雷霆一阵黯然,其间毕竟也有他一份责任。丁冉看在眼里,幽幽叹道:“这些年里,你为我做了不少事,其实我都知道。多谢你。”结束了祭拜,并肩往山下走,丁冉貌似不经意地发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否想过离开帮会,安安稳稳过日子?或是……搞点正经生意做做?”雷霆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咱们这样的,生出来就注定走这条路了,谁让投胎的时候不长眼,错选了个江湖老爸。我呢,读书少,脑子也笨,除了混社团,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再说,这双手是沾了人命的,早回不了头了。”丁冉低下头,盯着两人不断交错的脚尖,轻声问他:“第一次杀人,是四年前吧……小和兴的蒋佛头和程三,对吗?”雷霆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丝丝恨意:“原来你知道。那两个杂碎杀了你爸妈,害你痛苦难过,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伤害你的人,我统统不会放过!”“你第一次杀人,就是为了我……”丁冉心中一阵酸涩,缓缓抬头,目光投向天空。起风了,灰色雨云被翻卷得七零八落,复又艰难汇聚成厚重一团,扑向大地。雷霆拍拍丁冉肩膀,满不在乎地说:“不要多想!我会走这条路,并不是因为你!从我懂事开始,身边老的小的人人都可以辱骂我、欺负我!从那时我就发誓,挨下的每一拳,每一口吐沫,都牢牢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我要做大哥,做人上人!我要手下百十号兄弟,风风光光地出街,对我好的,坏的,都要千百倍奉还!谁再敢骂一句‘杀人魔的崽子’,老子就立刻铲平他!”丁冉听了,淡淡一笑:“大哥很威风吗?大哥头顶上,还不是有大哥的大哥?你现在有了百十号兄弟,也不能想铲谁就铲谁吧?只有站在金字塔最顶端,才能蔑视所有人,只有权力足够大,本钱足够多,才有资格为所欲为。”“最顶端?”雷霆迷惑不解,“难道要是丁爷那样?”丁冉想了想:“他也不算,他也要处处受人牵制掣肘。不过……你可以先把目标定在那个高度!”雷霆难以置信地扯着嗓门大叫:“就凭我?”丁冉笃定点头:“还有我!还有阿坚,还有……还会有许多人站在你身后帮你!”一瞬间,雷霆的眼神被点燃了,熊熊而起:“冉,只要你说我行,就一定行!”风势纷乱四掠,乌云滚滚,骤雨如注,扑扑簌簌砸在身上。雷霆一把扯起丁冉的手,奔跑起来。气喘吁吁跑到中途,见有亭子,赶紧躲了进去。几步之外,满世界淹没在苍茫的灰白水雾之中,哗哗作响。雷霆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丁冉的手,他有点不知所措,赶紧丢开,眼神尴尬得找不准该望向何方,嘴里磕磕绊绊嘟囔着:“这这这雨还真他妈的……他妈的……”丁冉大方观赏着他的窘态,眼含笑意。少顷,雨势渐小,丁冉说了声:“快走!”反手牵住雷霆,冲出了小亭,向山下跑去。与雷霆在山下分了手,一回家,就见到门口车子排起长龙,周遭人影晃动,丁冉便知是来了有分量的客人。果然,一进客厅,看见丁爷和崔放正坐着饮茶。丁冉规矩打招呼道:“干爸,崔叔……”他猛然想起,此刻的崔放才刚出狱不久,自己是初次见他,于是语气生硬一转,一句“崔叔叔好”立时变成了“崔叔叔……吧……这是?”崔放一愣:“森哥,这孩子是?”丁爷招招手,示意丁冉坐到他身边,拍着丁冉的背对崔放说:“这就是阿冉,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儿子,刚来的时候才八岁,转眼就成了大小伙子,阿放,咱们不服老都不行啦。”崔放上下打量了一遍,赞许道:“小家伙很精神,眼睛也很毒嘛,咱们初见,竟能认出我来。”许是监狱里待久了,崔放的表情十分呆板,笑起来也木木的,样子竟比同龄的丁爷苍老许多。丁冉脑子转了下,轻快答道:“我在干爸相册里见过崔叔年轻时候的照片,从小干爸就常说,您是代替他去坐牢的,委屈了十几年,对于您他十分感激。况且,崔叔您和炎哥的相貌,一看便知是父子了。”相片确实有,类似的话丁爷也说过,只是经他口里转述出来,更漂亮了许多。崔放听来,心里自然受用,急忙褪下手上一串翡翠珠子,招丁冉过去:“崔叔也没什么准备,这串佛珠跟了我许多年,是法师加持过的,权当是见面礼吧,你若不收,就是嫌弃崔叔。”丁冉看向丁爷,得了个默许的眼神,便恭敬接下:“谢谢崔叔。”之后推说要换衣服,借机上了楼。走到拐角处,故意放慢脚步,听见崔放隐约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