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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她看着看着,竟笑出了眼泪。傍晚,程公馆亮起了灯,张管家坐在躺椅上,闭眼哼着,月巧寻了根毛线绳,与小叶在楼梯上玩“翻花”,许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犹豫着主食是做红薯饭,还是南瓜粥,报童叩响大门,将新一期的塞进邮筒,下班的人们川流不息,自行车车铃按得叮当作响,石桥下方摆了盘棋局,不怕死的卒子要过河,最后被车炮双双围剿,遛鸟的老叟长叹一声,在骂这棋下得真臭。李琅玉走在东大街上,忽然不知去往何方,回白姨家?该怎么解释。去旅馆?非长久之计。找贺怀川?他已经走了。他能去哪,他竟无处可去。正在这时,一辆黑色汽车耀武扬威地开过来,吓坏了路边摊贩,一张漂亮的脸探出车外,找了一圈,炯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喂,大老远就看见你这丧气样,要不要去我那?”李琅玉认得她,是乔司令的那位许姨太,在长城酒店见过的。第49章早休兵甲见丰年2乔司令的住处位于西城,据说是清朝某摄政王的花园,李琅玉上次听他们道来北平只是临时起意,但进去后,所见之处都有或多或少的翻修,他暗忖着这是要长住的意思。许真茹没问李琅玉打算,十分大方地安排了房间,等到下午,把他带到乔广林面前,也不知吹了些什么耳旁风,乔广林没多问,允他留下。且不说这乔广林是什么意图,便说那许姨太,上次直接喊了他过去名字,俨然是位故人,但偏偏又不肯说其他,李琅玉与乔家这俩人不熟,甚至心里存有芥蒂,他之前在程翰良那里,便听过不少关于这位乔司令的事情,绝非慈眉善目之人。但他又想,既然无路可走,来了这里,也就当作另谋出路。乔广林忽然在这时抬起阴鸷的双目,狐疑地打量李琅玉:“我与你真的没有在哪见过?”李琅玉回答没有,他确实没见过乔广林,若要细究,也许因为当年乔广林处置了他父亲,又因父子面容相似,才有了这错觉。“那既然没有,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很不满?”李琅玉不语,干巴巴地盯着对方,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许真茹轻咳一声,开口打了个圆场,才让乔广林没有继续提这茬。夏季的炙热在九月份回光返照,全国各地都在企盼着一场秋风。据悉,河南刚从战火中解救出来,又爆发了饥荒,人民死伤惨重,难民收容政策迟迟延后,学生运动愈演愈烈。李琅玉在乔家一连待了俩月,乔广林见他有些笔杆子才能,便让他在自己身边做书面记录,他见了无数外商、管事、官员,听了无数报纸上报道的、没报道的新闻,但唯独没有半点关于程翰良的消息。乔广林行事以利益为重,为人多疑,在他身边的人都恨不得揣上十个心眼,这里到底不是个自由之地,李琅玉本想着找一些关于十年前傅家案子的纪要,但一无所获,他现在常常会想到程翰良,想他在干什么,会不会知道程兰与自己和离的事情,他会怎么去处理,以及,是否还有机会与他见面。这日,李琅玉从衣服口袋翻出一张收据,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陪白静秋拍的照片还未取来,正准备出门,与许真茹撞上。李琅玉直接绕开她。这段时间里,他明问暗问对方身份,不下几百回,可这女人的嘴巴跟胶水一样紧,惹急了,她能哭能闹能耍赖,就是不肯说你想听的,李琅玉也被她戏弄烦了,不打算跟她扯下去。可许真茹今日偏生兴致好,非要跟他一起出去。李琅玉不肯,她便一本正经道,你带上我,回来便告诉你我是谁。李琅玉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信她一次。乔家司机带着他们来到指定地点,李琅玉让许真茹在外面等着,然后进去取了装裱后的照片,用几张大油纸将其包起来。许真茹等得不耐烦,去旁边的地摊上买了几根红绳,编了个黄花结,李琅玉出来时,许真茹将编好的东西递给他看,他只是简单瞥了一眼,那绳结收尾处十分奇怪,不像传统编法,歪歪扭扭,许真茹觉得他是嫌弃自己手艺差,硬要给他别到腰间,系了个死结。她看着李琅玉满脸不爽的样子,忽而环顾四周,得意洋洋道:“这地方离程家挺近,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我可以让司机送你。”“不用,我还有事。”“哦,我差点忘了。”她似有所悟道,“你跟那程家小姐早就和离了。”“你翻我东西!”李琅玉意识到这点后,不禁愠怒。“那是你没藏好,怎么怪别人翻了!”许真茹理直气壮,“再说了,我让你住下来,翻你东西能怎样,总不能让你藏有祸心吧!”李琅玉其实担心的是她翻到自己在查十年前案子的证据,他不发一言,冷漠转身离开,任凭许真茹如何大喊大叫,也不作搭理。拐过几条巷子,李琅玉来到白静秋家,将厚厚的油纸拆了,露出欧式相框装裱的照片,那天拍照时,相馆老板布景讲究,成片本是黑白,在此基础上,手工添加彩色,跟如今大多艺术片一个原理。李琅玉找了个地方将照片挂起来,问白静秋近来咳嗽可有缓解,药够不够之类问题,他转过身时,忽然被叫到跟前,白静秋攥着他腰上那根黄花结紧紧不放,打量许久后,一双苍白的手开始颤抖。“这,这是……哪来的?”白静秋问得着急迫切,李琅玉答道,一个朋友送的。“人呢!那人呢!”白静秋拔声而起,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她还在吗,你快带我去!”李琅玉很久未见过白姨这般模样,也料想定是紧急事情,便带她回到刚刚与许真茹分手的地方。大马路上,许真茹正冲着司机发火,狠狠踢了轮胎一脚,她侧过身,看到从远处赶来的李琅玉,没好气地扬起眉,准备让他好好道歉。她略有得意地笑笑,朝前欢快跑了一段路,在看到李琅玉身旁的另一人时,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不见。许真茹无论如何也未想到,竟会在今天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她的骨头在打颤,仿佛有铁钩从里面掘出骨髓,十年的疼痛从身体里苏醒,逼得她转身便跑。“竹月!”白静秋凄声喊出那个久违的名字,招魂似的让许真茹停下脚步,李琅玉也不由怔住,这位玲珑俏丽的乔司令新欢,竟然是白姨寻找多年的女儿。白静秋幻想过无数次重逢情景,她在梦里都能笑得咧开嘴,若不是那根黄花结的特殊编法,她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可现实始终是惨烈的——在她缺失的这十年里,竹月已经出落成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