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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祖清开车送蒲郁回住处。蒲郁较方才放开了些,试探道:“文小姐是CC系的吗?”吴祖清不知该说她敏锐还是执着,“想问什么直接问。”蒲郁沉默片刻,道:“那么我想问,二哥究竟是哪边的?”“你觉得呢?”蒲郁看着吴祖清,不错过任何细微表情,路旁的霓虹灯透过防风玻璃掠过他的鼻梁,一瞬恍神,她道,“还是说……不为蒋政府做事。”吴祖清一下笑出声,“你在想什么?”蒲郁锲而不舍道:“倾向右还是左,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吴祖清睇了蒲郁一眼,淡然道:“革命派。”当时蒲郁还不觉得,追问这些有多么幼稚、空洞。现实,远超名词定义。第三十三章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号,蒲郁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蒲郁陪同师父、师母到公共租界东部的华德路办事,附近的三友实业毛巾厂突然升起浓烟,接着一群日本浪人冲入警亭,砍断电话线,刺杀阻扰的华人巡捕。街头人仰马翻,师父躲避不及,遭误刺一到,正中大腿动脉。蒲郁尚有理智地抚慰师母的情绪,撕下衣料简单抱闸,忙送师父赶往医院。可师父年迈,伤口太深,还没到医院就咽气了。仍然,蒲郁没掉一滴眼泪。她只是牙齿发颤,冷极了似的。同一时间,商会理事坐席上的吴祖清被告知文小姐来电找。他出去接电话,没一会儿,自然地回到会议室。散会后,吴祖清同一群商人说走出办公楼。文苓戴了条狐狸毛围肩,皮手套上夹着烟,站在停泊的车旁,冲他们笑着挥手。旁人道吴先生好福气,放任这对恋人离去。冬日艳阳照在车窗玻璃上,晃人眼。“还有个不好的消息。”文苓严肃道。吴祖清眼神一变,沉声道:“你讲。”“张裁缝也在那附近,遇害了。”吴祖清略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却是没落下。对蒲郁来说,张裁缝如同亲人一样。这是她身边最后的亲人了。文苓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前奏,我们必须尽快破获日方的军事动向。”“我明白。”明白有人此刻需要他,可眼前有最紧急的事。二十三号,日本第十五驱逐舰队四艘、巡洋舰“大井号”抵沪,第一等级别陆军战队四百余人同时到达。上海形势危急,夜里上海各界的领袖共聚一堂,商讨治安、对付暴动的办法。吴祖清坐在孙仁孚旁边,听上座各位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发言,面上没有丝毫拨动,却是将手里的白玉脂烟杆转了又转。不耐烦、不耐烦。“听听他们怎么说吧。那个……”杜月笙开口,其秘书耳语提醒,于是接着道,“吴先生有何意见?”“鄙人愚见,眼下只能请各警备处通宵巡查,加强戒严。”吴祖清起身,“在座各位——包括我,同日本人多少有利益牵扯,一时半会是讨论不出什么的,这会不开也罢。”孙仁孚悄声勒令吴祖清坐下,却见吴祖清微微欠身,戴帽离去。情报小组的工作有些许进展,负责电讯听译的同事们截取到日军情报,传军部以准备应对。二十八日,日军挑起事端,随即向吴淞炮台轰击。战事一触即发。吴祖清觉得不能再等了。他组装了两把手-枪,穿上枪套背带,套上西服外套。完全不理会文苓的愤怒,驾车超速开往公共租界。弄堂寂静,车轮碾压路面石子的声音尤其地响。在红砖洋楼前刹住车,声响停了。为了留个家的念想,蒲郁没有全退租,改租一间。对门、三楼都住上人了,这幢楼眼下有好几户人家。家家户户虽熄了灯,黑暗中却有一双双眼睛、耳朵探动静。吴祖清不在乎了。他轻轻叩门,一会儿,门开了。蒲郁头上顶着毛巾,发稍湿嗒嗒的,表情错愕。“不让我进去吗?”“哦。”蒲郁退开一步,让吴祖清跨进屋里,“二哥怎么来了?”吴祖清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下的凹骨,“来看你。”不大容易得到他一句解释,蒲郁不晓得说什么好,四下张望,慌神道:“二哥要喝茶吗?”“都好。”吴祖清往凳子那边走,却是没坐下。他叫住要去煮茶的蒲郁,“你……好吗?”蒲郁用毛巾揉了揉湿发,试图盖住眼睛,“二哥,我师父遇害了。”“你……”“不会有上次那样的事了。”蒲郁忙道,“涉及局势,不能妄为,我晓得的。”吴祖清微微蹙眉,“节哀。”“二哥……”蒲郁欲言又止,“我还是煮一壶茶好了。”“也好,坐下来说。”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黯淡。蒲郁去暖炉上烧水,看着水要烧开了,从柜子上拿起大红袍茶叶罐。茶叶罐彩漆斑驳,一看就用了很久。情绪同炉子里的水一起滚,蒲郁忍着,忍着,还是抬手拍了拍胸口。“小郁。”吴祖清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蒲郁活动了下脸颊,牵起唇角看过去,“快好了。”“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吗?”很妥帖的征询,但蒲郁明白,这其实是不容辩驳的命令。她拿抹布裹住水壶把手,往放了茶叶的茶壶里倒水,再把茶壶端到木桌上。然后才得空回话似的,道:“什么地方?”吴祖清落座,捱不住取出一支烟来划火柴引燃,“特训班。那里有比我好的老师。”蒲郁点点头,“好,我去。”吴祖清盯着蒲郁一时无话。掸了掸烟灰,他斟茶到两只茶碗里。“谢二哥。”蒲郁抿了口茶,烫到舌头也似无感觉,没出声。吴祖清再度开口,“你离开上海,需要合适的理由。比方讲,让你卷入一起案件。”“一切听二哥的。”蒲郁又端起茶碗,正要喝,便被吴祖清一把夺去。茶水渐了两人的手,茶碗哐嘡跌落。他箍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全然无预料地,他含住她的唇,“不烫么?”贝齿防线松开,他挑然而入,一边缠缠绕绕一边道:“小郁,只管向我撒气好了。”“我没有……”蒲郁含糊地说,可心似乎愈攥愈紧了,连腔内细腻的触碰都觉苦涩。在轻微喘息下渐渐分开,吴祖清抚过她的脸探入发丝。“二哥,我从很早就认定了。我们张家的女儿,认定的事是不会变的。”蒲郁静了片刻,忽地抵在吴祖清肩头。她压抑着,压抑着的感情从胸腔里发出来。“什么死我都见过了,二哥,我好恨啊。”蒲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