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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顿。本地讲究年夜饭绝不能吃光,尤其是鱼,必须得剩一点儿吃到年初一,这方才叫做“年年有余”。怕在山上待太久,王秀琴又给俩孩子带了点零食,灌了一壶guntang的开水包上,这才跟老三一起出了门。老三借了倒骑驴,上面铺了家里头的毡垫,赵香云怕冻着两个孩子,还弄了个火盆放在上面。“秀琴可瞅着点,别叫火盆燎了孩子衣服!”赵香云把火盆在车上放平,又怕到时候不小心弄着火,找了绳子牢牢固定上,还在上面扣了个炉盘,以防万一。王秀琴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活,好好地把绳子绑紧:“妈,我知道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这外头多冷啊,一大早的。”“就出个门,整得跟进京赶考似的……”赵香云瞧着李福蓉在一边撇着嘴说怪话的样儿,翻了个白眼。这老三媳妇咋这么不会做人呢?老三都去帮忙了,你不高高兴兴地把这个人情送得实惠一点,咋还整这么一出恶心人。“进屋!跟我把苞米剥一剥。”大年初一剥苞米?李福蓉有点傻眼,她又不敢反抗赵香云,也只能进屋跟着老老实实干活。老三不知道身后的事儿,他力气大,小上坡也能蹬上去。只是这大冷的天,这车没有棚,他不敢蹬得太快、怕风吹了侄子侄女。慢悠悠地从榆树沟村骑出来,还没上柏油路呢,老三就听见后面有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他赶紧准备把倒骑驴停到路边。榆树沟村到柏油路中间这条路,是乡亲们自己修的煤渣路,窄得很。倒骑驴和拖拉机并排走绝对不够宽。老三听着后面这拖拉机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里紧张,手上动作一点没慢,赶紧从倒骑驴上下来,用力扶着倒骑驴下了道给后面那人让地方。这煤渣路比两侧的地要高出去一尺多高,老三一边怕后面拖拉机追上来有危险,一边又怕倒骑驴下道翻过来摔着车上的孩子。王秀琴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跳下来,俩人几乎是半抬着车下了道。她气得不行,回头想看看是谁家的拖拉机这么虎!一回头,这不是钱铁柱吗?钱铁柱平时虽然人有点不咋地,但是还不至于开着拖拉机硬撞乡里乡亲的人。他今天之所以一点没减速,全是因为他现在人有点晕晕乎乎的。昨天虽然叫媳妇儿安抚了一下,可是晚上他就看见杜小翠手指头上那块瘀血了!明晃晃的那么大一块,谁看不见?钱铁柱这个心啊……他害怕死了!整整一宿做梦不是梦见苗栋来找他了,就是梦见自己当初跟车队一起压在下头。一大早上又被杜小翠叫去借拖拉机开拖拉机,等到拖拉机开上了道,他的精神有点恍惚,看着前头的倒骑驴是看着了,可是一点也没意识到要减速。等到他终于意识到要减速的时候,王秀琴已经跟老三合力把车抬下去了。他仔细一看,这不是老苗家的人吗?做了一宿噩梦,又连惊带怕地好几天,钱铁柱的精神彻底崩断了!手扶拖拉机本来就不是个好开的玩意,全靠开车的手上把着,他这一吃惊手上一歪,一下子就从煤渣道上开下去了!这煤渣路离着旁边可有一尺来高呢,王秀琴跟苗老三把倒骑驴抬下去,也全是仗着倒骑驴比个自行车重不了多少,上面就俩小孩,怎么也不太重。可是这手扶拖拉机多沉啊?饶是苗老三眼疾手快地过去想拉,这也不是他拉得动的!如果是夏天还好,这冬天的时候,地面冻得格外结实,杜小翠的脚压在了拖拉机底下,钱铁柱也叫手扶把压在了下头!王秀琴和苗老三本来还想骂上一通,看着这样,也只能先过去帮忙。杜小翠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我的脚!我的脚!疼死我了……俺的娘啊!我的脚断了!”拖拉机的手扶把不太重,村里头有人看见了又很快喊来了人,把他从拖拉机底下弄出来的时候,钱铁柱看起来没受伤的样子,可是人却傻愣愣的。“我错了……我错了……”杜小翠疼得都快晕过去了,听着钱铁柱怔怔地发呆,又怕他当众把秘密说出去!当初她要是知道这钱铁柱这么怂包,她就不能嫁给他!一群人把杜小翠抬到诊所,诊所的大夫稍微碰了两下,杜小翠就叫得跟杀猪似的。她又疼又觉得有点害怕了,之前钱铁柱说的她还没当回事,可是自己真的碰上了,就觉得这事儿诡异得出奇!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可是要是做了亏心事,别说老天爷惩罚不惩罚你,有点风吹草动,那股子疑神疑鬼的感觉也不是好受的。钱铁柱在一边呆呆地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来就害怕,这会儿更是觉得坐在哪里身后都一股子凉风窜上脊梁骨!“这脚应该是骨折了,”村里头诊所的大夫,平时打个点滴扎个针还行,脚骨折他哪敢下手啊,“咱这可看不了,送镇上卫生院吧……”大夫说了两遍,钱铁柱怔忡着像是寻思什么似的,杜小翠又疼又害怕,伸手使劲儿掐了他大腿一下,他才跳起来扶着媳妇儿,准备找车去镇卫生院。老苗家的人早就走了,一大早碰见这事儿虽然不愉快,但是人家都翻车了,也不好说啥。“多亏没吓着孩子!”王秀琴把俩孩子裹紧,又给分别喝了口热水压压惊,看见孩子都没啥事儿,这才放心。被这么打断了一下,大梁山的头茬香肯定是抢不着了。大梁山的馒头庙在本地,还挺有名气的。庙里头一老一小两个和尚,都是真和尚,不吃荤不享受,香火钱除了勉强维持寺庙运转之外,都拿去帮助孤寡老人了。本地人都说,这庙是有点灵验的。和一般寺庙头茬香都给非富即贵不同,馒头庙的头茬香就固定在九点,凭本事抢。就算这小庙灵验,大明镇毕竟只是个小地方,人少。王秀琴今天六点多从家走,按理来说还是能抢着头茬香的。“抢不着了。”老三闷头骑倒骑驴,半天才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家里头都习惯了他话少有时候还没头没尾地。“没事,也不拘泥于那一炷香,心诚则灵,”王秀琴摸了摸带着的包袱,家里头还给庙里的两个师父包了点纯素馅不放葱姜蒜的饺子,“到那咱上一炷香,叫师父给咱妙妙看看。”或许是因为苗老师是村里头最有文化的人,老苗家全家其实都不太迷信。就算是说妙妙是童子命,这事儿也没人相信。可是自从妙妙摸着了这太岁,王秀琴就开始有点担心了。若是那等精明势利的人,有这么个好运气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