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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4

    盛的迎亲仪仗在内侍引领下往前行去,天还没有亮透,雾蒙蒙的大街上已是人头攒动,鼓乐喧天。

褚怿眉目沉定,静静驱马走过。

依照大鄞尚主礼仪,驸马都尉入宫前,得先抵达和宁门换上繁复的官服,从头到脚彻底拾掇一番之后,再上马往东华门走。

褚怿在边疆磋磨十年,早不是当年那个矩步方行、彬彬知礼的褚大郎君,对宫中这套繁文缛节实在有点不胜其烦。

耐着性子给大小内侍们折腾近一个时辰后,眉间就开始流露倦色,前往东华门路上,一个哈欠险些脱口。

马下的内侍眼尖,因担心稍后出错,忙给驸马爷唠嗑提神:“驸马爷昨夜没睡好么?”

褚怿绷着脸,尽量提起几分精神来,不及答,那内侍又道:“可是想着大婚,心里紧张了些?”

褚怿无言以对,点头:“是,紧张得很。”

内侍体恤地一笑,立刻开始开解,什么皇家规矩向来如此,什么礼仪之多,乃情意之重……褚怿薄唇一抿,定定望着长街尽头,开始神游天外。

一炷香后,迎亲队伍在肃穆庄严的东华门前驻足。

掌事捧着作聘的大雁上前,褚怿下马,扭扭脖子提了几分神后,跟着礼直官阔步往大内迈去。



辰时一刻,玉芙殿。

吕皇后把梳篦搁回镜台,看荼白把九翚四凤冠给嘉仪帝姬戴上。

灿烂晨晖洒入窗柩,在少女薄瓷一样细腻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柔光,雪青弯腰,给嘉仪最后点一点唇脂,满意一笑:“殿下,妥了。”

荼白自衣架上取来五彩翚纹翟衣兼大袖霞帔,容央起身,展开双臂。礼服上身,映衬衔珠点翠的凤冠,明眸丹唇的少女灿如春华,美艳不可方物。

吕皇后道:“莺莺果然国色天香。”

“莺莺”是嘉仪帝姬的乳名,自齐皇后仙逝,宫中已有很多年没有妇人这样唤过她了。

容央微微怔忡,回神后,胸口一涩。

吕皇后目中蕴笑,温柔敦厚地站在窗前,凤冠,祎衣。

应该是错觉,这一刻,竟然连嘉仪帝姬都开始觉得她和先后相像。

而越相像,那种道不明的惘然、抵触就越嚣张。

容央垂眸:“皇后娘娘谬赞。”

吕皇后听着那声“皇后娘娘”,眸底黯然一刹而逝。

此时有女官自外来传话:“禀娘娘、殿下,吉时已到,驸马爷在殿外候着了。”



金辉如泄,衔珠坠玉的华盖如云耸立。

大殿前,仪仗、行幕、步障一丝不苟,数百名紫衫卷脚幞头的天武官抬着檐床整齐肃立,往后是衣鬓鲜亮、眉花眼笑的宫嫔数十。

仪仗中间,红罗销金掌扇重重叠叠,一座金铜檐子四维垂珠帘,白藤间花,神闲气定地等在那儿,正是恭候帝姬驾临的凤辇。

褚怿在礼直官身后驻足,视线往那辇上一落。

此时,内侍的一声通传响彻禁廷。

褚怿展眼,红墙如画卷铺开,流动青瓦下,一人嫁衣曳地,珠履生莲,在皇后亲扶下款步走下玉阶。

褚怿视线上移。

鼓吹喧阗,天地熠熠,她走在喧嚣中、鲜盛里,团扇遮面,鲜眉灿眼。

脑海里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句话

“天生丽质的嘉仪帝姬就是年老色衰了,也一样是大鄞男儿心中的洛神,愿意矢忠不二,一心相待的翩翩公子,只会多,不会少。”

僵直一大早的唇角终于绽了丝浅浅笑意,褚怿凝眸又细看,承认,她的确是般般入画,洛神风华。

长腿一迈,褚怿阔步走入仪仗,穿过层层翠幕,在那一座金铜檐子前驻足。

下一刻,伸手扶帝姬上辇。

帝姬侧目。

男人手臂修长,一看就很粗粝的掌心摊在面前,往上,是大红官袍上精细的织金暗纹,映着日照,雀跃如湖中金鲤。

目光止不住地再度上移,对上一双黑而深的眼。

那眼底有一丝十分细微的、不同往日的笑意。

是了,他在垂拱崇政外一跪就把她跪回了家,可是美梦成真,得偿所愿,怎会没有笑意?

被赶鸭子上架的,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心头蓦感不平,帝姬扭头上辇,纤纤玉手在那粗糙温热的掌心上象征性地一放,如蜻蜓点水,春梦无痕。

褚怿眉微动,垂眸,捕捉到那点染着丹蔻的指甲,一颗颗如珠圆润,鲜红夺目似枪尖滴下的血……

此一刻竟有些恍神。

礼直官的礼赞声高高颂起,褚怿敛神,勾唇一笑,后退一步,撩袍在辇前拜下。

少顷,禁军洒水开路,褚怿翻身上马,领着这世上最热闹的喧阗金鼓、急管繁弦,领着这世上最尊贵的仪仗、新娘,走出禁廷,走入盛京。



大婚宴设在官家御赐的帝姬府。

入府后,先是叩拜帝后,后是驸马、帝姬行同食之礼,因褚怿双亲不在,帝姬侍奉公婆盥洗进膳之礼由文老太君领受。

一系列繁琐礼仪结束后,帝姬入洞房。

褚怿打着精神,把府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一众宾客应酬完,繁星明灭,天终于黑了。

耳后仍旧是不散的欢喝声,前庭后院,处处人影幢幢。

百顺单枪匹马冲入阵营,把两颊酡红的褚怿领回一间偏房时,犹自惊心动魄。

“郎君,老太君千叮咛万嘱咐过,今晚您可不能醉啊!”

褚怿仰着头坐在梨花木圈椅上,闭着眼,手搭在额前,闻言“嗯”一声,低低的,哑哑的,听着更像醉后呢喃。

主屋那边已派了人来催,百顺心焦如焚,恨不能去后院提桶冷水来把人浇醒,然而到底不敢,只是在屋里打转儿。

褚怿眉微蹙,一脚踹去,百顺一个趔趄趴倒在地,惨声震天。

“安静点儿。”

百顺涕泗横流:“我说驸马爷,不是小的不肯安静,是主屋那位殿下盼您盼得望穿秋水啊……”

大殿外那张耀如春华的脸自脑海里掠过,褚怿双眼微微睁开一缝,眸光映烛光,昏昏沉沉,烈烈轰轰。

下一刻,人竟如旱地拔葱般,猛一下起来,径自推门而去了。

百顺目定口呆,匍匐几步,踉跄跟上。



主屋。

百顺口中盼人盼得“望穿秋水”的嘉仪帝姬,此刻正端坐在铺彩叠锦的漆金三屏床榻上,对着一片红艳艳的空气神驰八荒。

满屋帐幔垂帘都是红的,满台的蜡烛灯罩也都是红的,红光红绸交相辉映,以至于嘉仪帝姬那剪水双瞳都如被火燃着一样,空洞又炙热,寂静也喧嚣。

外间大门被推开时,容央本能地一个战栗,竖耳听,竟果然是那人如期而至,一时胸口更急如擂鼓,一双眼不知该往哪儿放。

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