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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涯往外多走了几步,已超过原来的禁制范围,也没甚阻碍。他心下一动,瞬间变为兽形,扇动着翅膀想要逃走。岑关也不阻止,只见那小兽刚飞到溪水上头,便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啪一下掉了下去,在即将沾到水面的时候,才惊险地摆正了身形,悠悠地往上飞了些。俞涯化作人形,跳入溪水里,冲背对着他坐着的岑关冷言嘲道:“道长算术学得好,正好在这溪水上方,不多不少,想必是没少做过此事。”岑关看着旁边被俞涯忽视的衣袍叹了一口气,这妖怪爱干净得很,想必一会儿又少不了折腾。溪水清澈见底,浸在其中带来清爽的凉意,不一会儿俞涯便得了趣,愤怒也被悄然洗淡了,泡在凉津津的水里不想出来,一会儿变成小兽扑腾着水玩,一会儿变成人形,自顾自地欣赏,把自己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岑关从日头高高悬在头顶等到了日头垂西,炽热的亮白光被温暖的橙红光取代,岑关身上的真气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俞涯还是没从水里出来。岑关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该走了。”身后毫无动静。岑关心里一突,心底那点刻意的疏远与避讳也忘了,转身去寻溪水里俞涯的影子,却没看到人。明明知道这妖物身上有自己下的禁制在,逃不了这几丈地外去,一向平静的心还是慌乱了一瞬,岑关起身几步走到溪边,这才看到了俞涯。他趴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睡着了,夕阳红色的光照射在他光裸的皮肤上,将他描摹得像是一幅画,白皙掺了薄暮的淡红,眉目舒展开来,让周围的风景都失了几分颜色。岑关半天没动作,心里仿佛浇入了一掬清凌凌的水,恍然间生出些岁月人间的熨帖。一只彩蝶在水面上盘旋,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俞涯的脸上,俞涯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舒服地伸手去蹭自己的脸颊,蝴蝶悠悠地飞走,俞涯也恍然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着周围的渐暗的景色迷糊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明白自己闭眼的时候还是白天,怎么睁开眼夜色就已降了下来。他猛然抬起头来,在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人影时,突然提起的那口气才缓缓地散了出来。看着手边的衣袍,俞涯撇了撇嘴。他之前想从水里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干净衣袍,却又赌着气不愿叫岑关,自个跟自个僵持了一会儿倒是又睡着了。俞涯揉了揉眼睛,深觉没有法力就是惨,连精神头都跟着乏起来,弱得他自个都嫌弃了。岑关的衣袍多是普通衣物,无甚精巧制式,给俞涯拿的这件是灰色的,除了干净没任何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地方,俞涯嘀咕着,还是不甘不愿地穿上了。岑关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了打坐,站起身来:“再行一段路,看能不能赶到临镇去。”俞涯这次深觉被折辱了面子,气性比以往都大,强迫自己板着一张脸,下定主意,不能没出息地主动跟那臭道士说话,闻言也只冷哼了一声。岑关头也没回,径直往前走去,两人都是夜中能视物的主,倒也不怕看不清路。下了山,临镇虽是还未看到影子,周边田野中已是散落着不少农户人家,岑关却看也不看,只一心往前赶路。这一路上,岑关都有意地避开村落人家,走的多是生僻无人的荒郊野岭,俞涯清楚缘由,岑关是提防着自己。虽说他一直将人当作不值一提的食物,而吃人便是自己的天性,跟野兽捕食没有任何区别,却不知为何,觉得不舒服起来。忍了半天,俞涯还是没忍住,道:“周边这么多人家,随便找一个借宿不就得了?”他心里有气,一开口便带了嘲讽的劲儿,岑关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稳声道:“你若能做到不打扰主人,自然未尝不可。”以往岑关也是这样跟他说话,俞涯表面上生气,实则不过玩闹心性,根本就未尝往心里去,现下却是无论岑关说什么,他听着都觉得像是含了刺,满心的不舒坦。“我能做什么?若是失了控制,不还有你岑关道长在么,到时杀了我不就得了,倒省得再麻烦你动用那锁妖袋。”他说完一甩袖子,径直赶到岑关前面去,冲前方一点灯火而去。周围夜色静谧,天上星子闪烁,远处灯火晃荡,草丛中偶尔传来虫鸣,身后是细微的脚步声,俞涯走着走着便慢了下来,感受到身后人同样慢下的步伐,他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异样而陌生,好像是希望能这样多走一段路,又好像希望赶紧结束这折磨。木门看起来破败又陈旧,俞涯伸手就要推,被岑关抓住了手腕。岑关将俞涯扯到身后,敲了两下门扉,院内传来几声狗吠,然后是一个女孩清亮的声音:“谁呀?”木门应声而开,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岑关。岑关温声道:“在下与朋友在路上耽搁了些行程,赶不到临镇了,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晚?”俞涯随性惯了,总觉得天大地大哪都是他自己的地儿,从来不把人当人,看见岑关冲那小姑娘温和有礼的模样就觉得烦,索性不管这二人,低头跟随着小姑娘出来的大黄狗对视。黄狗呜咽一声,这就扯着小姑娘的衣角要往院里撤,看起来吓得不轻。“阿黄乖。”小姑娘拍了拍黄狗的头,又有些为难地冲岑关道:“我得去问问我爷爷。”岑关笑了笑:“麻烦了。”夜色中,小丫头的脸霎时红了,大眼睛有些害羞地垂下去,掩上了门。俞涯看得清楚,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被岑关抓住手臂。岑关道:“怎么了?”俞涯抬下巴:“我不想住了,这么破的地儿那猪妖都看不上。”岑关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沉了下来:“别耍脾气。”俞涯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刺猬似的立马就要炸毛,两人正在僵持,门又吱扭一声开了。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二人,黄狗虽缩头缩脑对俞涯怕得厉害,但仍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脚边。小姑娘有些害怕地看了面色不善的俞涯一眼,又转向岑关道:“爷爷说,在外行路不易,二位若不嫌弃,可以来家里将就一晚。”岑关向她道了谢,似乎是怕吓到她,常年冷漠的一张脸罕见地柔和,手却强硬地拽住了俞涯,将人扯进了院里。第9章第九章虽是破败潦倒,院中倒也算收拾得干净,柴火在墙边堆了高高的一垛,黄狗守在木门前,从嗓子中发出低吼,俞涯心下本就不痛快,凶狠地一瞪眼,阿黄吓得一哆嗦,嗷呜一声钻到了里屋去。岑关向俞涯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