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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我们只说他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却绝口从不提起那些破损了的灵魂去了哪里。这是最大的忌讳,我说于你,你永远不可开口说与别人。”我向他保证我绝不开口,他才对我说道:“就算是一个人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神,也不能保证他每一片灵魂都是好的。所以神明决计不会收留破损的灵魂,即便那曾经是挚爱与至亲。”我茫然问:“为什么呢?”菩萨说:“因为灵魂呀,多了一片不会如何;可若是少了一片,哪怕是极细小、极细小的一片,也有可能堕入深渊,万劫不复。关键在于,少的是哪一片了。”他说这是秘密,是永远不能开口说出的秘密。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哄我,就像他们每次去哄那些孩子一般,给他们一个还算完整的童话,让他们在漆黑的夜晚睡在里面,到了长大才知从始至终都睡在黑暗里,从未侥幸逃脱。但是他又对我说:“所以,永远不要对鬼魂心软。”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他最喜欢说这种我听也听不懂的东西来糊弄我,有时他说的如此认真,导致我难以分辨其中真假。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那么好看,好看地如同画上的美人,一身不染尘的白衣,犹如出水清莲。然而有时我又恍然惊觉,他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一只脚留在明亮的地方,背后又代表着他所拥护的那个庞大的秩序。可是我不想了解那一切,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只想让我的善财一号回到我的身边来,我想把我的一切共享给他,我想找回我失去的名字。于是我固执地、固执地追问:怎么才能找回散去的灵魂呢?他如果被打散了,又会去往何方呢?他的每一片灵魂都有自己的意识,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呢?他不会忘了我的,是不是?毕竟,他是我的一部分啊。就如同我也是他的一部分那样。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让菩萨根本无法回答。他大多数时候绝不理我,只在脆弱的时候才回答一两个问题。“只有破损的灵魂可以认出破损的灵魂。完整的灵魂是无法识别破损的灵魂的,怪物们会在黑夜里彼此相认,人却不能。”“如果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重要到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或者是你如此坚信你也对他如此重要,那就去找他吧。在梦境里呼唤他,即便是天涯也会得到回应。”他是骗我的吧?我喊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呼出的声音永远消失了,再也得不到回答。就像断了的线,再也得不到另一头的回应。但是有一次例外。只有那么一次。在我徒劳送出的所有呼唤中,只有那么一次的例外。我跌入极深的梦境之中,我在那个黑暗而又寒冷的梦里呼唤着他,并且问他:死是什么感受呢?那一刻我仿佛成为了他,身体逐渐冰冷,跳动的心已经停息,跌入无穷无尽的虚无之中去。仿佛居于怪物的巢xue,置身于温暖而又潮湿的环境里,奇异的咚咚声不停地响着,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即便是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有一种直觉告诉我:我正躺在一个怪物的心脏上,在这个巨大的怪物狰狞的胸膛中我渺小极了,我被漩涡所卷裹,冲到了这里,无处可逃。然后,我睁开了梦中的眼睛。一个没有脸的怪物骤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仿佛在凑近了看我,却没有属于自己的眼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清晰地知道:他确实在看着我。那一瞬间,极度的恐惧瞬间将我包围,我挣扎着尖叫着,嘶喊着逃出了那个可怕的梦境。在那怪物潮湿而又温热的心脏上,一个没有面庞的怪物凑近了我,他没有自己的实体,像极了一面人形的镜子,而我在他那反光的头颅上看见了破损的我自己。那个残缺的、破损的,崭新的怪物。我做了一个噩梦,这个噩梦我深藏于心底,不敢对任何人宣之于口。我吓坏了。说什么天不怕地不怕,我怕极了。那是与畏惧虎狼截然不同的恐惧,那样巨大的无处不在的惊惧甚至令我无法发出声音。我甚至不敢呼救、不敢质疑。我曾经想要天南海北寻他的心,就此没落,再也、再也不敢提起。第129章你想做神明吗大概是怕我过得太憋屈,如来这两天来我南海来得很勤。善财下葬后我南海清静地很,他来以后竟几乎除了我以外一个人也见不到,诧异道:“你那徒儿照旧还在和你闹矛盾呢?”我只疲倦地冲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如来在我身边坐下,对我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他们,和我当初一样。”我问他:“当时为什么偏要选那只猴子?选谁不好?”我并不认为还会有谁比孙悟空更适合来取经,我只是一只好奇这件事:为什么非他不可?若是我做出这个决定尚有可能,为什么如来会做这样的选择?我们并肩而行如此长久的时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他了,却只有这一件事想不通。如来望着莲花池那亘古不变的平静的水,道:“我以为他能让我想起一些的东西。他很特殊,这满天神佛,几千百年也出不来一个和他一样的生灵,能让我们想起我们已经失去的东西。”“我做神已经做得太久,早就忘了活着的感觉了,这猴子提醒了我太多。我很怕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失败的神明,所以我把他从五行山下放出来,我希望他能改变一些什么。”他忽然转头望向我,苦笑道:“可是我现在却发现已经太迟了,他提醒我的那些东西,我已经不认为其实正确的了。”见我不回答,他继续说道:“当年贬金蝉子下界,是我的决定。不是因他在讲道会上睡着了,只是他同你说过的话,同我也说过。”说起昔日的徒儿,他不禁低低笑起来,仿佛那小小的愉悦一直藏在记忆里,是黑白世界的一点斑彩:“你能想到吗?他那么小的一个家伙,竟然想颠覆整个秩序,去做一点‘正确’的事情。”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眼神也黯淡下去:“可是他哪儿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呢?”“所以我狠下心,抹去他所有的记忆,让他下界去历经苦难,一次又一次地历经生死,希望他能忘却那个危险至极的想法。”他说到这里,我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是啊。”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我们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挑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