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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长,还用说什么?看看这张脸,一切都是我。”冷峰慢慢闭上眼,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贺琛深深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列车长不断催促:“军长!赶快吧,时间不等人了!”冷峰笔直地跪在原地,不愿挪动半分。贺琛忽然弯腰,轻轻将他拉起来:“你们俩啊,还真是兄弟。一个二个,都爱给我跪着。男儿膝下有黄金,读的什么书。”他说:“这事儿,也赖我。明明我曾怀疑过,为什么一向不善言辞的小玖,每次到军政要员面前,就变得口齿伶俐八面玲珑。原来,还真不是他,是你。”冷峰反手抓住贺琛,道:“我哥没有亏欠你!他没有!真的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每一次情报都由我传出!他没有!”“……我知道,他没有。”贺琛说,“你哥是这世上最纯粹之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必定是有人比他自己更重要,才会这般。”冷峰说不出话来,激动地嘴唇、喉结不住颤抖。他还想说什么,贺琛却推开他的手:“我不信你哥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老子也不准你哭,哭是给死人的!日本人来了,你若还是个血性男儿,就给老子上战场。今天我不动你,全看在这身戏服上。你走吧,找到你的组织,去往属于你的战场。别在这儿碍眼。”贺琛说完,正正军帽,大步迈上火车。他也愤怒,他也痛恨,但他一看到那张脸,便说不出一句重话来。贺琛哪里是在看冷峰,分明是透过一切,去看他的小玖。冷峰站在原地,他直直看着列车拖出一线长烟,疾驰而去。他们的旧生活,这算是真正落下帷幕。再往后,血染山河的战争,来了。冷峰慢慢捂住自己的心口,阳光从车站顶上的破洞中照入。一注金光洒在冷峰身上,他忽然做了一个谢座儿的动作,慢慢弯曲膝盖,满头珠花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他仿佛真正化身成了冷佩玖,为他的军长,为他的爱情送别。这一去,便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冷峰低着头,大梦过去,泪水才泉涌而出。作为一缕魂,他终于死了。——苏穆煜睁眼之时,满脸颓然的哀伤。连鸣看着他,看了很久。窗外云城,天又小雨。这次冷得更刺骨,更绝对。冬天,就要来了啊。苏穆煜轻声说:“冷峰这傻孩子啊……明明……”明明冷佩玖没有死,是白荣鹤这个真正潜伏在贺琛身边的共`党情报员,在病房带走了冷佩玖,远渡美国。冷峰不知,带着悔恨上了战场。梦里他告知贺琛真相,无非是一场臆想。现实之中,冷峰年纪轻轻殒命战场。直到死,他都带着对贺琛与冷佩玖的愧疚。真正痛苦了一生。战争结束,白荣鹤才告知贺琛有关冷佩玖之事,说出了冷峰未曾讲出的真相。贺琛毫不犹豫,一张机票,远渡重洋去了美国。在这场大梦中,是谁一直等待,又是谁一生追寻。是谁的错,又是谁的罪过。哪里还讲得清,人性背后,正因错综复杂,才有血有rou。贺琛教会冷佩玖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冷峰又做了那为党为国斩情丝的红绡。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轰轰烈烈的爱与恨,最后又入了谁的诗眼。苏穆煜从椅子上站起来,从留声机下面的柜子中翻出唱片。一阵丝丝空白后,破空一音荡出恢弘的音乐来。你说吧,要我等多久。把一生给你够不够。背离了冥冥中的所有,离乱中日月依旧。告诉我,你要去多久。用一生等你够不够。驱散了征尘已是深秋,吹落山风,叹千秋梦。苏穆煜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台,目光看得很远。远到时空之外,远到光阴之里。他似乎还在1937年上海那个拥挤而嘈杂的车站里,战争已经打响,逃命的人哭喊。名伶穿了戏服为军官唱一出别离,水袖一抛,眼波流转。然后,他们在时代的镰刀下,匆匆奔向各自人生。——那去了的,断了的,碎了的,何止是一段儿女情。连鸣站到苏穆煜身后,轻轻揽住他的肩。连鸣声音低哑,亦不知从何安慰起。“阿煜,怎么了。”苏穆煜抬手捂了下眼睛,轻声说——“没什么。”“我只是太难过了。”——当我再次看到你在古老的梦里。——落满山黄花,朝露映彩衣。第二卷完。第50章名利场上帝是个无耻的老赌徒。人性的确如此,既轻信又爱怀疑,说它软弱它又很顽固。——自民国回来,苏老板脆弱的身子骨,到底是病了。当天早上,他睁眼之时浑身无力,伸出手摸了摸额头,烫得可以烤鱼。原本计划接拆迁队回家,瞧瞧外面阴冷的天,苏老板果断决定当一次棒槌——给连鸣打电话。“哟,连少啊——”不同于上次连鸣的主动,苏穆煜开口不怎么热络,但这意思听起来就有点求人办事的自觉。连鸣清楚苏穆煜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麻烦别人,准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我可能,大概,应该是……发烧了,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接拆迁队回家?就是那只巨肥的阿拉斯加。”连鸣:“先别管狗,看医生没,家里有没有药。”“嗯,实际上我还没起床。应该睡一觉会好得多,我给你说宠物店地址,我怕它在宠物中心呆久了得失心疯。”……“你还是cao心自己吧,”连鸣扶额,“等我,马上过来,你先睡一会儿。家里密码告诉我一下,我会带医生来。”苏穆煜脑袋昏沉沉的,只觉连鸣怎么如此啰嗦。他眼皮直打架,十分想睡觉:“密码……大概六个一,反正你试试。别带医生来……”连鸣直接挂电话,应该不是普通感冒,这得是烧糊涂了。当他带医生赶到清云轩时,苏穆煜果然还在睡。“阿煜,醒醒。”连鸣坐在床边,伸手把苏穆煜推醒。苏老板一脸迷茫,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连鸣没管他:“李医生你来看看,这是不是烧傻了。”李医生扑哧一笑,苏穆煜半响反映过,这人明明是自个儿招来的。“我不是叫你别带医生来?”李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常年做连家的私人健康顾问。这还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