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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神色哀伤,却不紧张惊惶,口齿清晰地回话:“奴婢叫杳儿,是娘娘的贴身侍婢。娘娘出事之前,曾命奴婢传禀一句话给皇上,可奴婢还没来得及,就……如今虽然娘娘不在了,但吩咐奴婢做的事,奴婢一定要完成,请皇上莫要责罚。”印暄颔首道:“你对慧妃忠心,朕知道,又怎会责罚你。说吧,慧妃托你带的,是什么话?”杳儿叩了个头,起身提起裙裾便要上前,被一干侍卫呼喝阻拦:“站住!胆敢冒犯圣驾!”她急得眼泪汪汪,撅着嘴叫道:“奴婢没有冒犯圣驾,是娘娘吩咐的,这话只能对皇上一个人说!这是悄悄话,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悄悄话?”印暄看她娇憨,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更是天真有趣,便挥退侍从,温声道:“好吧,慧妃生前有什么悄悄话,你上前来告诉朕。”杳儿破涕为笑,鹿儿般轻盈地上来,走到案前,想了想又问:“皇上,能不能再近点,奴婢怕他们听见。”印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印云墨,发现他双手笼在袖中,正低眉敛目,也不知魂游几重太虚去了,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快。他朝杳儿点了点头。少女欣喜地绕到他身边,踮起脚尖,伸出手掌拢着他的耳,轻声道来——似乎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印云墨暗暗忖思,究竟是哪儿不对劲?黄姚,前吏部尚书黄谦幼子……幼子……明德二十二年,吏部尚书老来得子喜出望外,奏请皇帝准假三日,还大宴宾客……不,不是得子,是得女!黄姚……姚……杳儿?!他蓦然抬头,见那名叫杳儿的宫女,左手正拢在皇帝耳畔,而右手则隐在椅背后,那是任何一个侍卫都无法看见的盲区!“小心——”与印云墨这句话同时出口的,还有少女的轻柔细语:“皇上,娘娘说,叫你下去陪她!”一柄蓝汪汪的匕首从椅背的镂空处,毒蛇吐信般疾刺向印暄背心。第13章投筑惟愿仇得雪,身死只恨志未酬事发太过突然,在场侍卫竟无一人提前洞察。电光石火间,印暄以退为进,做出了一个常人反应不及的动作——他以椅腿为支点,将椅背猛向后一倾,看上去像是以身迎刃,实际上却利用椅背窄小的镂空图案格住了匕尖,产生了瞬间的停顿。这一瞬间的缓冲对高手而言足以,离皇帝最近的一个紫衣卫飞身而起,人影尚在空中,刀锋已然出鞘,案上残烛映照,反射出一带寒光,正正投在刺客双目。杳儿本能地以袖遮眼,右手匕首凭印象中的位置再度刺出,可第一手先机已失,印暄藉机掀倒座椅,翻身而走,侍卫立刻蜂拥而上,将他团团护住。同时半空中刀气已至,杳儿不得不以匕相格,与他陷入缠斗之中。那名首先发难的紫衣卫不仅反应最快,武功也奇高,无视她轻诡刁毒的路数与以命搏命的打法,数招之内便击飞淬毒匕首,并以刀柄连破重xue,轻易震伤了她的肺腑。杳儿哇的吐出大口鲜血,同时双腿环跳xue一麻,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无论如何挣扎,也再起不得身。那紫衣卫刀尖一振,抵在她颈侧脉管,再进半寸便是血溅三尺。满室惊魂甫定,众侍卫齐刷刷跪倒:“臣等护驾不力,罪该万死!”“事发突然,始料未及,罪不全在尔等。但尔等若不以此为戒,提高警觉,下次就等着以死谢罪吧!”印暄沉声道。侍卫们闻言无不悚然惕然,叩首谢恩。印暄转而俯视杳儿,冷冰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朕?”杳儿面白唇青,目光怨毒地瞪着他,咬牙一声不吭,猛地将颈子向前一送,意图就刃自戕。制服她的紫衣卫眼疾手快,迅速将刀尖回撤几寸,叫她扑了个空。“看来她是死活不招了,还是我来替她说吧。”印云墨笼袖走上前,淡淡道:“她叫黄姚,是前吏部尚书的幼女,至于行刺动机嘛,皇上应该已经知晓了。”“黄姚?”印暄有些意外,“那方才的陆名延又是谁?”“陆名延或许就是陆名延。宫内的太医和咒禁师,都是层层筛选、严格甄拔而来,家世甚至要追查到祖上三代,哪有那么容易伪造身份?入选宫女的条件则会放宽,且来自各地,人数众多,若有心之人想假造身世名姓混入,倒不是太难。”印暄一点即透,立刻反应到:“照你这么说,陆名延无故刺驾,临死前又为她遮掩身份,一力扛下全部罪行,便是受这黄姚的指使了?”“很有可能,至少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印云墨转头望向委顿于地的少女:“黄姚姑娘,我好奇的是,你既不懂术法,也没有任何权势,又是如何让陆名延听命于你,甚至不惜暴露修行界禁忌的降师身份?”杳儿恨然看他,娇憨天真的神态在蛇一般的冷酷眼神中消失无踪,“若非你坏事,我已大仇得报!此番行刺,我早做好了与狗皇帝同归于尽的准备,就算千刀万剐,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就慢慢猜疑去吧!”“你不说,我未必就猜不到。美貌少女想令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听命于她,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也不过一个。你的嘴或许能严守秘密,身体却不会。”印云墨上前两步,俯身伸手搭住了她的腕脉。杳儿慌忙甩手,但已来不及。面前这个眉目流丽、意态疏懒的男子牢牢把住她的脉门,笑吟吟道:“脉象回旋流利,圆滑如滚珠,是喜脉呀,恭喜恭喜——得有两三个月了吧?”她狠狠咬住嘴唇,越发凶狠地雠视他,手指缩进袖口里。印云墨抽手起身的瞬间,旁边始终全神戒备的那名紫衣卫猝然刀尖一点,在少女惨叫声中将她的手背钉在了地砖上。“你还敢御前行凶,暗器伤人!”那紫衣卫含怒道。印暄闻言心中一凛,见她指缝间落下几枚幽蓝细针,顷刻将汩汩的血流染作乌紫色,又望向背对着她的印云墨,忽然生出一股自身遇刺时都不曾如此强烈的心惊rou跳与后怕,叫他手心一片冰凉。怒气如朔风卷云涌入眼底,皇帝厉声道:“来人!拖下去,斩立决!”印云墨拱手求告:“请圣上从轻,留她全尸。她腹中胎儿已成形,若母体死无全尸,婴灵受刀斧煞气冲撞,轻则难入轮回,重则化戾作怪。”印暄余怒未消地瞪他一眼,停顿片刻后,方才勉强道:“准。改绞刑,立刻行刑!”几名紫衣卫一声喏,随即将黄姚拖出了内殿。“谢皇上。”印云墨躬身道。印暄不搭理他,转而问那名立了大功的紫衣卫:“朕看你有点眼熟,你叫什么?”“回皇上,微臣紫衣卫校尉左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