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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是冰寒之气。“大人,那老学士之子,堂下候半晌了,也不避让,怕是要害暑气。”管家垂眉道。韩水懒懒地拨了拨茶盖:“那就让他进来罢。”后生来时,青竹堂肃然无声,韩水笑了笑:“几位先生勿虑,论你们的礼,无妨。”后生挺直腰板,冷哼道:“狗官,还我父清白。”韩水:“汝父私藏国器,为长不尊,其心可诛。”后生:“信口雌黄!”韩水叹气:“公子可是晒晕了不成。”这时,前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传报,是老学士夫人亲临。夫人一袭墨锦,额间布着细密汗珠,却是谈吐得体,气质如兰。“韩大人,犬子尚小,不知事,多有得罪。”夫人行礼道,“妇愚钝,还请大人提点。”一旁,儒生论礼,音朗气清,似有飞瀑流淌于堂中。夫人斜眼一瞥,见那只赤炎金猊兽赫然摆放堂上。韩水道:“文人爱说话,也爱声名,奈何这二者,并非何时都能两全。”夫人双睫微颤:“请大人做主,成全家夫声名。”韩水亲自递上一盏茶,笑道:“夫人宽心,老学士一二句无心之谈,韩某不会计较。”夫人携子归去,次日,大理寺放人。老学士涕泪纵横,回府便往喉咙里灌三斗开水,烫坏嗓子,立誓在这破落世道里再不多言半句。后来这段,韩大人是在府中设宴作乐时听闻的,宾客尽是书院学子,笑满堂。一位青衫俏郎借酒戏言:“老学士多说两句话,倒也无妨,何必非要见天呢。”又一蓝衫笑道:“岂不知,见不见天,得要伞说了才算。”新政整饬国风,数年内不兴兵戈,迁府以来,韩水广募书香门客,立策论诗赋无数,严控朝野舆言,左右天下思潮。既然皇上喜欢听盛世,韩大人便顺水推舟,自以为无甚不妥。只是,就连这点嗜好,还被坊间误传为——养男宠。一笑置之:“男宠又如何,一个个挤破了头都要来韩某府上献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世间常情。及至后来,府上门客数十人,不假,却也真就添了那么七八个色侍。其中,多半是皇上御赐,其余是朝臣礼赠,唯有二人,来路稍坎坷。一个昔日在齐府为侍,倌名夕雾,本随昕阳公主一道前往南边封地,却因与宫里陪嫁丫鬟发生口角,被赶了回来。另一个是翠幽坪放鸢时作陪的艺倌秋半,口齿伶俐,才思敏捷,甚得雨花阁器重。各路人物挤在一处,韩府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韩大人公干而归,鞍前马后皆有伺候,再不觉得冷清。夏日一个夜,窗外蝉鸣聒噪,玉烛边扑腾两三青蛾,碎影。管家来时,韩水眉间一皱:“正落墨呢。”管家鞠躬:“大人,又来了一个。”这管家原先只是影阁杂役阿瑞,凡事缺一根筋,不识人。韩水用此人,无非图一个心安,想着日后栽培调/教,总能堪用。阿瑞擦着汗,憨厚无语。韩水:“黑天来访,心术不端,你就回,我不收门客。”阿瑞:“他不是来做门客的。”韩水笑了:“那还能来作甚,做男宠?”阿瑞眼里一亮:“他就是这么说的。”韩水一愣,飞了笔,墨点落满桌案:“他长什么模样?”阿瑞:“人虽破落,倒还挺拔,眼睛明亮,鼻梁高挺……大人?”话还未尽,韩水撞开阿瑞,披着夜蝉纱就飘了出去。漫漫回廊,竹灯盏盏,过步庭院,蛙跳虫舞。月色下,布衣男子迎着夏风,潇洒一笑。“草民齐林,奉大人之命,特来府上杂役,今日到任。”作者有话要说:陪着韩水治病。第48章韩府是夜,月朗,齐林肩扛锄头,手提铺盖,潇洒地往府里一站,笑盈盈对韩大人道:“大人,东院不错,齐某将就下榻便是。”一时间鸡飞狗跳,韩水愣在原地,半句话吐不出来。阿瑞瞪圆了眼:“齐将军?”齐林:“正是在下!”韩水纠正:“不是将军,是杂役。”呈奏之时,韩大人就是这么说的:劳其苦工以思过,监其行踪以防患。女帝欣然准奏。是以,成也如斯,败也如斯,齐林拎起铺盖,迈开腿便往旁边走,正要去推屋门。阿瑞连忙跟着解释道:“齐将军,东院住不得,你得住后园。”齐林:“什么园子?”阿瑞:“不是园子,是后园下房。”夜风轻抚,衣袂飘飞,韩水从容系好领口丝带,戏谑一笑。齐林把锄头扔了,仰天长叹:“虎落平阳,被犬欺。”韩府人多,所以齐林刻意择时,夜半才来。不料,刚安顿完行头,府中上百号人,全都在传:下房来了个杂役,正是齐将军。齐将军混世的本事,从那俩黑乌鸦的行径便可见一斑。韩水担心底下的人再次被其收买,特别令阿瑞调了个心腹,监其行踪。“这间本来就小,住四人尚且嫌挤,怎么还来?”齐林语气霸道,一把推开那手抱竹席的伙计,“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韩水跟着也走了进来:“他是阿瑞的亲弟,叫阿祥。”其余几个杂役纷纷起身行礼,阿祥弯腰相迎:“韩大人。”竹榻上铺盖四床,木柜中用品几件,屋内一应陈设,中规中矩,不显张扬也不至于寒酸。韩水对阿瑞使了个眼色。阿瑞呆问:“大人有何吩咐?”韩水叹气:“你们几个先出去一会儿。”仲夏苦夜短,敞轩透蝉鸣。齐林吹口哨,转身替阿祥铺竹席,动作潇洒。韩水一声招呼没打,上前去扯齐林胸前衣襟。要在数年前,经过这通撩拨,干柴烈火早就烧起来了。可明明在榻前,齐林却一动不动,似青山。韩水未语,纯粹地扯开眼前人的衣襟,翻查探看。那片小麦色胸膛上,仍戳着三个尚未愈合的血洞。甚至,伤口周边已经发炎化脓。韩水抬眸:“为什么?”齐林:“奉大人之命,不敢迟缓。”韩水在榻上坐下,气息难平:“为什么宁可反复弄烂伤口,也不愿告诉我实情?”实情未从口中言出,却从松垮的衣襟中落下。韩水眉间一皱,拾起了那卷绢画。画作之上,母女相偎,女子一袭水蓝留仙裙,树下抱小丫。有家不能归,血亲不能见,人间惨剧。韩水长叹,双睫凝露。齐林解释道:“来此之前,我得先去南边安顿好她们,又恐你不容,这才……”韩水:“我是那种人么?”齐林一笑:“你什么人?不就是个妓。”话锋如刃,割过心口。韩水没忍住,猛地咳嗽起来。刹那间,血溅绢画。“我……抱歉……”韩水顾不上唇角腥气,匆忙用衣袖拭画。齐林:“连句戏言都辨不出来么。”语罢,连人带画,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