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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望四周,果然飒飒飘动的纸旗慢慢平静下来,半晌,重新飘动,却换了个方向,果然是起了东南风。沈墨白神情有些疲惫,道:“东南风虽将疫气刮离,但天气和暖,尸体腐烂更快,将军须得着人尽快清理掩埋。且这三日东南风是自明春借来,到时须得还了回去,要防倒春寒伤了庄稼。”罗靖对明年的事暂时不感兴趣,道:“那这些已染疫之人该如何治愈?”沈墨白无言地看着他,却见他只顾着去看城头大旗的飘动方向,确认了此时起的确实是东南风,便一抬手,射出一支响箭,远处隐隐便听城门开启之声,想是他安排下的人手出城去清理尸体了。沈墨白看着他的侧面——这几日忙得不眠不休,轮廓又瘦削了一些,精神却是极充足的,像是山里的兽,不管不顾地活着,无论何时都满溢着生机。罗靖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看他:“是不是真要我的血?”沈墨白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打起点精神:“不必。”罗靖看着他取出研好的朱砂,在纸上一笔笔描画起来。那朱砂不知是用什么调的,红得不同一般,绘在纸上隐隐生光。朱砂研得极浓,笔几乎拖不开,沈墨白画得颇为艰难,半天才有个样子,他额上已经浸出了汗水。罗靖凑过来看看,像是画了一棵树。沈墨白放下笔,看了一眼身周的纸旗。纸旗插得仍是牢牢的,他稍稍松口气,取过旁边盛着水的铜盆,将纸投进水中。纸立刻浸透了水,那红色却并不洇开,反而更是鲜艳。沈墨白仿佛不胜疲惫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道:“将军着人生火,将这盆水边熬边搅,中途不可停顿。半个时辰后才可离火。”罗靖不知这是何用意,但看沈墨白累得脸色苍白的模样,便端起盆道:“我去安排人便是。你可要回去休息?”沈墨白看看四周的纸旗,眼中微微露出畏惧的神色,摇了摇头:“我,我再呆一会。”罗靖这时候心急这盆里能熬出什么来,也不曾注意沈墨白的神情,只道:“那你自己回去,累了好好歇息,要什么东西,只管跟碧烟说。”说完,匆匆端着铜盆走了。罗靖并没注意,他一走出纸旗围成的圈子,那些纸旗的飘动突然诡异起来,圈外明明刮的是东南风,三十六面纸旗却是各自有各自的方向,杂乱无章地飘动。沈墨白惊慌地看着四周——原来这些纸旗也护不住他么?他用酸疼的手臂端起那一盅朱砂向周围泼去,朱砂流在他身周的地面上,却留下一处处空白,仔细看去,就像是一个个脚印……罗靖亲自点火煎熬铜盆中的水,边熬边用木棍搅动。奇怪的是,无论加多大的火力,水都不沸腾,反倒是纸上画的红色渐渐从纸上洇出来,将整盆水染成深红,再熬煮下去就变成黑色。罗靖越是搅动,水便越是粘稠,直到满满一盆水熬成胶一般的一小团东西,恰好半个时辰。罗靖疑惑地撤了火,用棍子捅捅盆底这一小坨古怪东西。不想他这轻轻一下捅过去,登时散发出一股香气,闻之令人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罗靖顿时精神一振,虽然还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也猜得出必是好物,当下把这一小坨抠到碗里端着,直奔去找沈墨白。不想一问碧烟,才知沈墨白并未回来,罗靖连忙去了作法之处,果然远远便看见沈墨白倒在地上,那流了一地的朱砂在他身下,真像是鲜血一般,周围的纸旗已经东倒西歪,破败不堪。罗靖连忙抢进去把他抱起来,触手只觉此人身上冰冷,简直像抱着块冰,眉头紧皱着,嘴唇微动,不知在喃喃些什么,竟像是在做噩梦一般,任是罗靖连叫几声,半点反应也无。罗靖心里一紧,抱起人便奔回住处。此时城中所有的郎中军医都在忙着治疫,一时也找不到人,罗靖也隐约猜到沈墨白这模样有些古怪,于是且不去请郎中,先叫碧烟打了热水来,将沈墨白脱去衣裳整个浸在水里,然后在四周点起火盆,自己坐在旁边,动手搓他冰冷的手足。果然这般折腾了片刻,沈墨白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罗靖这才松了口气,一面继续搓揉,一面道:“你这是怎么了?”沈墨白觉得四肢百骸里都透出寒意,但罗靖的手那么搓着,热气便一点点透进肌骨,驱散了那些阴气,让他舒服得只想靠上去。他盯着罗靖胸口。因为溅了水,罗靖索性将上衣也脱了去,露出精壮的身体,胸口上那粒红痣鲜艳醒目。沈墨白怔怔地看着,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一下。罗靖微微一闪,神情古怪地看着沈墨白:“你做什么?”他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已经足足有一个多月不曾想起那床第之事,沈墨白的手微微有些凉,这么带着水摸上来,那感觉实是微妙。沈墨白愣了一下,慢慢把手收了回来,低下了头。罗靖现在心情大好,伸手把他的脸托起来,笑道:“怎么?生气了?来来,你想摸就摸个够,行么?”沈墨白稍微过了一会才体会出他的调笑之意,脸腾一下红了,连忙把他的手推开,突然发现罗靖另一只手还在水下握着他的脚,这情形实在是太过暧昧,弄得他手足无措,挣扎着就要站起来。罗靖看着他晕红的脸,嘴角浮上一丝捉狭的笑意,指尖在他足底轻轻一搔,沈墨白浑身一软,又跌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罗靖哈哈大笑,站起身将他抱出浴桶,用一条干净床单包住,没头没脑地擦干。沈墨白乖乖地没有动。罗靖身上隐隐有菩提珠的温暖,让他觉得很舒服。但这种温暖隔着肌骨,总有些隔靴搔痒,远远不够。罗靖一面给沈墨白胡乱擦着头发,一面向桌子上点点头:“那就是熬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倒香得很。”沈墨白小声道:“是返魂香。”罗靖手一顿:“返魂香?就是你画出来的这东西?能让死人复活?”沈墨白微微叹息:“不是真正的返魂香,只是借灵法借来的些许香气,起死人rou白骨是不行,但点燃起来,全城染疫之人还能治得好。”罗靖沉吟片刻,道:“借灵?你晕过去,是为了借灵累的么?”他不是呆子,倘若这借灵法很容易,沈墨白不会要自己三番五次询问才肯做。那些纸旗明明插得好好的,先前那么大的西北风都没吹得倒,为什么他回去的时候已经破败成那样。沈墨白默默地点了点头。返魂树只生长在非想非非想处天,人间绝难弄到,他只得生建结界将人间与天界相联,借出那么一点灵气来用。这与借风不同。借风,是将明年春季该刮的东南风与这几日该刮的西北风对调,虽然消耗力气也有限,然而借灵是有借无还,那自然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强建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