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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天晓一口气睡到了中午。他们前一天晚上将近凌晨四点才回到酒店,江天晓累得够呛,一沾枕头就失去意识了。再睁开眼时,正午明媚的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挤进屋子,在地板上投射下丝丝缕缕的金色光晕。江天晓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身体却倏然绷紧——于朗竟然还没醒!这么多天来,于朗除去住院的那几天,从来都是起得比江天晓早。而现在,于朗闭着眼,呼吸悠长而均匀地,睡在江天晓触手可及的身边。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一直都是这么苍白的,像张脆弱的宣纸。江天晓大着胆子凑近了一些,看见于朗乌黑的睫毛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不知是不是有心事,他在睡着的时候,嘴唇也是抿着的,下巴上冒出一些青色的胡茬。江天晓目不转睛地盯着于朗,呼吸有些急促。亲……亲什么亲啊我在想什么……那能摸一下吗……能摸一下他的脸吗……被发现了会死吗,会吧……我就轻轻轻轻地碰一下……江天晓心猿意马的爪子悬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下手。就在这时,于朗皱皱眉,翻了个身。江天晓:“……”江天晓懊悔地收回手,默默下床。我这人,江天晓想,基本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名词解释了。吃过午饭,何盛不知从哪弄了辆吉普车,载着一行四人上了路。江天晓起床时揩油未遂还有些心虚,不太敢和于朗说话,只好问何盛:“盛哥,我们去张承家?”“嗯,”何盛为了装得像公务员一些,竟然穿上了白衬衫,怎么看怎么违和:“张承家在村里,还是有点远的。”“噢,好。”下午三点,江天晓几乎是滚出了吉普车。这他妈是“有点远”吗!光开车就开了三个多小时!到了后半段还全是弯弯绕绕的山路!江天晓晕得想吐,在路边弯着腰酝酿了半天,却也没吐出来。于朗走过来,低声问:“你还好吗?”他的脸色不大好,大概也是晕车。“我……”江天晓甩甩头:“没事。”何盛倒一脸神清气爽:“小江行不行了?准备进村了。”“……行。”“这边宗族观念比较强,”于朗看着众人,说:“并且民风剽悍,一会儿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尤其是你,韩滔,不要冲动。”韩滔的嗓音仍然是沙哑的:“我知道。”天色发暗,空气也越来越潮湿,从下车开始,江天晓就感觉闷得透不过气,空气中仿佛蓄满沉重的雨滴,密密麻麻地攀附在他的皮肤上。何盛抬头:“看样子要下雨了。”他话音刚落,村庄后面苍莽的山上,传来轰隆雷声。这村庄并不大,依着一条不算宽的小河,此时是雨季,哗啦啦的流水声清脆悦耳。村庄背后的山倒是很高——这样的高山在两广地区并不多见。进了村,何盛带着众人直奔村委会。“哎,你好你好,”何盛和迎出来的中年男人亲热地握手:“我们本来是想明天再来的,但领导说这次考察任务重,我们就提前过来了。”中年男人一口极其别扭的普通话:“屋里坐,屋里坐。”一路跟着男人进屋,何盛和男人语速飞快地聊着天,江天晓没想到何盛还会广西话,两人的聊天内容他一个字也听不懂。“我们三个出去转转,”于朗起身,对何盛说:“组长你们先聊着。”何盛:“好。”三人走出村委会。江天晓来回打量着村里的吊脚楼,片刻后,忍不住问于朗和韩滔:“我感觉这个村子有点怪……你们没觉得吗?”韩滔竟然点头:“我也觉得……好像是……”“是太安静了吧,”于朗语气平淡:“现在也快四点了,不应该还在睡午觉,怎么都不见路上有人?”“哎是!”江天晓一个激灵:“怎么没见别的人啊!”“这种偏僻的村子,”于朗说:“年轻人一般都出去打工了,没人也正常。”江天晓:“那也该有老人吧?”于朗扭头看了江天晓一眼,缓缓道:“也许很多老人已经不在了。”他不过是平静地说了一个推测,江天晓却渗出一背冷汗。天空越发灰暗,又厚又密的乌云堆积起来,雷声轰隆,大雨将至。于朗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了两声,挂掉电话。“回去吧,何盛和村长说完了。”江天晓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村委会挺远了。对面就是一栋吊脚楼,纯木质结构,颜色灰黑,看上去年代很久了。楼上挂着几件衣服,看来是有人居住的。回到村委会,何盛说:“看着就要下雨了,村长的意思是今天也不早了,咱们吃了饭就借宿在村民家,明天再开始考察。”“可以,”于朗顿了顿,又说:“有地方住吗?”“有的有的,”村长笑着,又说起别扭的普通话:“我们这个村人少,有地方住的。”“张丰家有地方吗?”何盛忽然开口:“不是说张丰家就他一个人?我们顺便去了解了解情况。”“张丰啊……哎,”村长面露犹豫:“他家太破喽,我怕漏雨呀,还是去……”“没事,”何盛笑笑:“我们过来就是要考察贫困户的情况嘛。”“那,”村长还是支支吾吾的:“那……我们就去张丰家问问吧。”跟着村长走到张丰家门口,江天晓才惊讶地发现,这不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吊脚楼嘛!村长敲了敲门,没人应。“这,应该在家呀……”村长喃喃自语,继续敲。又过了几分钟,大门才被慢腾腾地打开了。露出张黝黑的满是皱纹的脸,头发花白。“张丰,”村长侧身:“这四位是市里的领导来考察扶贫,想在你这住一晚,你看……”“我这里不方便的吧,”张丰说话挺和气:“我这个房子你知道的,一下雨就漏水,领导们住不好啊。”“没事没事,”何盛冲张丰笑笑:“也顺便了解一下你家的情况,看有什么是我们扶贫办能帮忙的。”“……”张丰垂眼沉默了几秒,也笑了:“那领导们进来吧。”一进屋,约好似的,外面下起瓢泼大雨。四人和张丰、村长一起吃了晚饭,村长便回家去了。张丰把四人领到里屋,指着屋里的床:“这床挤一挤能睡两个人,两个人睡床,剩下两个人睡楼上,领导们可以不?”“张大哥,别叫领导了,”何盛说:“叫我小何就行。”张丰笑笑,问:“那你们谁睡这里?”“我和韩滔睡这儿吧,”何盛看向于朗:“你和小江睡楼上。”于朗点点头。于是江天晓和于朗随着张丰上楼,进了二楼的房间,一股潮味扑面而来。江天晓知道这是因为此地雨水多的缘故,东西发霉了就是这个味道,他在武汉也闻到过。“楼上放的都是没用的东西,”张丰拧了毛巾来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