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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会胡思乱想很正常。她允许自己放任一个月,一个月后,就要把这事全部忘记。可在一个月的最后那一天,她遇到了崔洛。因为是最后一天,她有些忍不住,把玉玲珑放在荷包里,带在了身上。一个人无聊时,她拿出来把玩,那么巧,崔洛偶然经过,看到了。崔洛看到玉玲珑眼睛微睁,嘴唇半张: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张氏见他面上有惊讶,有想不到,显是认识这玉玲珑。可他神态大大方方,没有半点不堪的猜疑,下意识问了一句:这是你的东西?崔洛看着她,慢慢的,耳根微红,轻轻点头。张氏又问:是丢的么?在何处丢的?崔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摇着头否认:许是我看错了,我未曾与姑娘有过任何接触,此玉既在姑娘手里,便应是姑娘之物。此举好像在故意避嫌,为免污了她名声。张氏非常感动,悄悄问了一句:那日于湖中救我的……是不是你?崔洛垂着头,非常小声的‘嗯’了一句。……少女怀春,英雄救美,每个姑娘大约都过不了这一关,再理智再聪明,被情思所困时,眼界都会变窄。而且崔洛相貌英俊,气质上也很能骗人,那时张氏心性还不成熟,自然就将其挂在了心上。崔洛也极会来事,刻苦读书,不尽女色,对张氏热情守礼,最后还托上京崔家到张氏府里求亲。张氏父母本来有些不同意,崔洛虽然获封侯爷,但这爵位并非靠实力取得,其人长于乡间,性格习惯都与大族不符,他们担心张氏嫁过去吃亏。可张氏决定了,她要嫁。她觉得崔洛于她有救命之恩,又对她有情,就算哪天这情份淡了,只凭着救命之恩,她都应该牵就,再者,她认为,有侠义心肠,心地善良的人,品格都差不到哪去。……洞房花烛夜,崔洛饮醉归来,二人旖旎之时,张氏拿着玉玲珑,脸庞羞红,说夫君当时腰间挂着一对玉玲珑,如今……也该团聚了。崔洛却长叹,道那只也丢了,还说这对玉玲珑是他爹娘唯一留给他的念想,面色非常沉痛。张氏很难过,猜想或许是救她之时丢在湖里了。即是父母之物,就算不贵重,意义也不一般,她觉得崔洛一定比她还难过,于是默默将玉玲珑收起,压在箱底,再不提此事。起初,两个人很恩爱,崔洛很疼张氏,对她很好。可两年过去,崔洛变了,开始总在外面流连,置外室,纳小妾回来。而且不知道她哪里惹了他,他对她越来越挑剔,两人常有矛盾。久而久之,张氏也发现,崔洛为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善良大气,他自私自利,爱耍小聪明,身上不堪的毛病一堆,偏偏面上装的好好,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可是自己选的路,再苦也要走完。张氏索性抛开情爱,只记着救命之恩,认真替崔洛打理内院。这样保持下去,没有找回最初的恩爱,可起码她的心不会痛了……一直到七年前,汤南庄一事。在这之前,张氏知道侯府里有宴安这个人,也知道他气质容貌俱佳,颇有风骨,却从未留意过。汤南庄突然遇匪,情况危急。相处多年,张氏早已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女,她深知崔洛本性,让他像个男人似的站出来是肯定不行的,便提议自己带人做诱饵引开恶匪,崔洛带着儿子撤离。她知道,崔洛再渣,对自己的骨血还是知道保护的……崔洛立刻答应,在她意料之中,可宴安自动走出来,愿意留下帮忙……她很诧异,宴安是个文士,再才高八斗,对上恶匪,也是没有胜算的。情况危急,留下很大可能会死,少有人愿意主动留下。崔洛急着走,不管是谁,只要能留下他就很高兴,见人数不多,他还强令几个仆人留下……崔洛离开后,张氏与宴安商量着,用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与匪人周旋,身边人越来越少,到最后,竟只剩她们两人。宴安在这段时间里,展现出的才能和勇气让她钦佩。他虽不勇武,在面对数十人的恶匪时,半点不慌乱,能用言语急智将人忽修走;他懂得各种办法,能在深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辨别方向,会寻找水源;能找到各种奇形古怪的吃食,还能把食物味道做的不错;能在别人都绝望时鼓舞人心,让大家不要失了心气,坚持就会有希望……最重要的,有一日宴安下水捉鱼,取下了身上零碎之物,张氏看到了与她压在箱底一模一样的玉玲珑。张氏当场就懵了,指着那个玉玲珑颤声问:这是你的?宴安面上依旧带着平和温笑: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本来是一对儿,不知道在哪丢了一只。随后宴安下水,张氏坐在原地绞着帕子,心内冰凉。待宴安上岸,她咬着唇,看着宴安左眉的伤,问是怎么弄的。宴安摸了摸伤疤,似有些羞愧:以前有次下水不注意,撞到利石划破了。他还一边说话,一边将草帘子转了个方向。她问他做这干什么,他道:我听你声音有点哑,像是着凉了,得注意保暖……那一刻,张氏背过身去,眼泪立刻决堤而出。竟然是……如此……竟然是如此么!张氏回想以往,发现她记忆里宴安的身影很少,她对他几乎没有印象,就是偶尔遇到时,这个人会像所有君子一样,行礼,侧避,连正眼看她都很少,更别说有其它意思。可认真想想,好像很多次她遇到困境的时候,就会听到这个名字。比如崔洛闹的太过分,她羞愤难当,气的不行时,杜mama会来传消息,说宴安把崔洛劝回来了;比如有桩麻烦事难解决特别发愁时,崔洛会很难得的出现,得意的说他有办法,她以为崔洛好歹是顾着这个家的,然后会有证明,这主意是宴安想的;包括她生崔治之时难产,性命危急,崔洛不在家,是宴安顶着大雪,请来妇科圣手,帮她过了那一关……若这些都是有意为之,她很难想象,宴安为她付出了多少。之前不谨慎,赔上了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张氏就特别想知道,宴安对她到底如何。可宴安表现极为平常,对她非常有礼,她一点看不出他心意。直到有一天夜里,她半梦半醒之时,宴安替她掖被,颤抖着手指碰了碰她脸颊,又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离开,良久,叹息着低唤她的名字:三娘。……张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偏了头,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