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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似有人提着灯笼奔过来,便跳上树避开,没想到上树之后被她瞧出那鬼气的端倪。她脚下的湖畔小路空无一人,但映在水里的时候,却映出无数人的影子,或是佝偻着腰背行走,或是在地上艰难地爬行,这条空空荡荡的小路上,像是挤满了看不见的“人”,嘶嚎着挣扎着往前行走。朱绛颜目光一凝。这是百鬼夜行?不对,百鬼夜行不应是这样,这群鬼倒像是逃难中的难民,惶惶无助,似有什么东西在后边逼得他们往前走。朱绛颜蹲在树上,想要再仔细看时候,突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她抬头望过去,看见余姨娘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坐在地上,脸上挂着难以名状的惊恐,往后退了下,缩起腿脚,浑身发抖。她以为余姨娘是撞见那群夜行的鬼,却余光瞥见余姨娘对着的大树阴影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晃了下,便停下动作看过去。树影底下缓缓走出一个人,动作僵硬,行动困难,嘴里发出古怪的低吼,朝余姨娘走过去。余姨娘蜷缩着身子发抖,泪水糊了满脸,边哭边往后退,嘴里不停喊道:“垣儿,是谁害的你,娘为你报仇,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听到余姨娘的哭喊声,朱绛颜微微一愣,她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借着透过云层的昏暗月光朝那人望去,竟看到了朱垣那张青白的脸。朱垣脸上毫无血色,显得死气沉沉,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余姨娘。他脖子上有圈明显的红痕,正是被斩断的那处,甚至此时还往外渗着血。他对余姨娘的求饶毫无反应,迈着僵硬的脚步往她逼近。看朱垣的执念程度,不像是滥杀的厉鬼,倒像是来找余姨娘寻仇的。朱绛颜坐在树干上,一时间没有想通。若是朱垣真变成厉鬼,或者诈尸,来找她寻仇她都能理解,可为什么偏偏找上余姨娘?朱垣生前最疼爱他的人便是余姨娘,对他可算是有求必应,朱垣找谁也不应找上她。那处重重树影里,朱垣一步一顿地往余姨娘挪动脚步,余姨娘被吓得涕泗横流,拾起脚边的石块朝朱垣砸。那些石块全砸在朱垣身上,但他仿若毫无所觉,依旧朝着余姨娘走。就在朱垣快要走到余姨娘面前时,小路尽头传出一声惊叫,一盏灯笼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燃起明亮的火光,映出生烟惊恐万状的脸。生烟顾不得掉落在地上烧毁的灯笼,在见到树影里走出来的那人时便无法控制颤抖的脚,捂着嘴惊道:“垣少爷……”她的下一句话没能说出口,面前一阵风掠过,她被转眼移动到她面前的朱垣拖进后边的树丛里,没过多久,里面便传出令人毛骨悚人的咀嚼声。看到全部经过的余姨娘没忍住伏在地上呕起来,边呕边吓得痛哭流涕。朱绛颜确认下来,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朱垣的鬼魂,他确实在死的时候已经魂飞魄散,现在看见的是朱垣的尸体,他诈尸从县衙跑回来,特地过来找余姨娘。风中弥漫开刺鼻的血腥味,朱绛颜掩住口鼻,皱起眉。就是不知,朱垣的诈尸跟路过映花湖的那群夜行鬼有什么联系。待到朱垣从树丛里出来时候,脸上衣襟上都是血,朝余姨娘吼了几声,用模糊不清的声音磕磕绊绊说道:“姨娘,我怕,陪我,陪,我……”余姨娘歇斯底里地拍打着他的手臂,尖叫道:“你已经死了,你好好去,娘会为你烧纸钱,你要什么娘都烧给你,你别过来,别碰我,滚开!”朱垣拽着她的脚踝,她便用尽全身力气踹向朱垣,试图挣脱他的手。奈何朱垣力气极大,如同铁铸一半死死拽着她的脚,他手上还沾着生烟的血,将余姨娘的脚抹上一片瘆人的猩红:“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为什么我被赶出家门时候你不帮我?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漂泊在外,你跟朱绛婷那丫头却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余姨娘哭得妆都花了一脸,狠命踹着朱垣试图挣脱:“你要找,去找朱绛颜,还有甄雪梅那个贱人,你不要找我,我不想死,你放过我!”可朱垣偏执太深,如今不知为何一朝诈尸,体内没有魂魄,也就没有意识,只有被那丝来路不明的鬼气勾起的怨恨驱使行动,他想要报复所有在他生前哪怕有一点点不如他意的人。于是他伸出手去,拧住余姨娘细弱的脖子。没过多久,余姨娘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无力地垂下手脚,失去生机的眼依旧不甘地瞪着朱垣。朱垣站起身,拖着僵硬的脚步往甄氏所在的院子走去。他刚走几步,映花湖旁突然传来窃窃私语,这私语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人挤在湖畔,挤在他身旁,对着他耳朵说话。朱垣受不住这种声音,疯狂地朝周围挥舞着手臂,他想逃离这里,脚下突然被什么绊倒,狠狠摔在地上,半晌都无法动弹。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拖着他的脚,一点一点拖进黑暗里。映花湖畔重归平静,水面上映出的那些个鬼影不再暴动,重新垂下脸,继续缓慢而沉重地往前走去。朱绛颜从树干上站起来,叹口气,准备下去的时候,脑后冷不防袭来一阵风,她脑后挨上一记重击,眼前一黑,从树上掉下去。其实她原本是不会晕的,但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便装作被敲晕,掉下树的时候还从袖子里伸出手在树上推了下,尽量让自己温柔且不失风度地掉在地上。当然,这一摔是万不可能将她摔疼的。树上偷袭她的也随她跳下来,走到她旁边,用手里的棍子戳戳她的脚,又戳戳她的腰眼,再三确认朱绛颜已经昏死过去。才放下警惕,将她扛到肩上,借着夜色掩护飞快溜出朱府。偷袭她的是个少年,身上穿着褐色的麻布衣裳,头发用一根褪色的红绳束在脑后,身手矫健,力气也大,朱绛颜被他扛在肩上狂奔丝毫没感觉到颠簸,甚至还有闲心偷觑了眼少年脚下,即使现在月黑风高,影子不太看得清楚,但这少年是有影子的,不是鬼。出城之后,再过不久,少年忽然缓下脚步,朱绛颜连忙闭上眼,鼻间嗅到一缕药草略带苦涩的清香,而后就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放下,将她靠在石洞的壁上。山洞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