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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一口气,然后又无理取闹地暗暗气恼起来:你不是要做尾生抱柱的么,结果却连回头一顾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尾生……?“崔令君,大婚——好玩么?”他正胡思乱想得有些出神,忽然被这么一句问话拉回眼前,才赶紧想起自己是在建极殿里,面前还坐着个十来岁的小皇帝。天子的婚事前几天刚开始张罗,只等定下皇后人选就定亲成礼,小皇帝这几日为这件事情绪颇是有些怪异,崔道之看了他一眼,板起面孔道:“不好玩。”皇帝很是失望的样子,扁了扁嘴开口:“‘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朕六岁就背熟了,当然知道这不是儿戏——但是我总不能拿这个去问女官问先生吧?”那半大少年从御案后探出脸,一双眼笑嘻嘻地看过来,只等着他的回答。“不好玩。”崔道之重复了一遍,只见少年的神情渐渐严肃,心里忽然闪过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沉默了,皇帝也沉默着,但仅仅是片刻工夫。殷琦撑着桌案站起身,看着崔道之的眼睛慢慢出声:“既然令君知道这件事不是儿戏,那么朕也有一句话讲。朕今年……是不会大婚的。”崔道之愣了一愣。“陛下……说什么?”“朕今年不会大婚。”听到天子重复了一遍,崔道之抬头看着他。“陛下为什么不肯?”他轻声问,但其实在少年回答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殷琦的样貌酷似他的父亲,那双黝黑的鹿眼几乎令满朝文武都要感到几分恍惚,但崔道之没想到天子连生身父亲的怪癖都一一继承了下来。不知道这回又是哪个朝臣沐浴天恩?他在心里五味杂陈地想着,只觉得一阵荒唐,脑子里忽然竟浮现出十余年前高祖皇帝把他压在偏殿里时外头的雨声,咽下一声淡漠的苦笑去细听眼前少年的回答:“朕心里有了爱慕之人。”“是谁?”崔道之不抱希望地一问,果然殷琦只是笑了笑摇摇头,没回答他。他心知此刻说什么大道理也无甚意义,更何况自己也不太有说的心情,只是无奈地抬头对皇帝说道:“那他也爱慕陛下么?”“现在……还不一定。”殷琦看起来是满心的诚恳,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带为难地放低了声音,崔道之见他这样,自己心里不禁也越发为难起来,虽然为难的不是同一个理由。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瞧着殷琦道:“往后就会么?”“会的。就算不会,我也要等着他结婚了再结。”殷琦不假思索。“会愿意跟陛下乱了君臣的伦常,也愿意为了陛下不结婚生子,更重要的是愿意让陛下做这样的荒唐事,哪怕置社稷安危于不顾?”崔道之实在没忍住,哪怕是君前也到底冷笑了一声,“就算这些都揭过不提,三五年尚可有的说,等到二十年后陛下若是后悔了,到哪里去找回头路?”“朕往后会有子嗣的。”殷琦说得不耐烦了,声音都高起来,“只是现在不大婚,这几年有什么可在意?是崔令君心里我就活不了几年,所以非要在二十岁之前就龙生九种;还是崔令君心里打算得好,只有大婚几年了才有资格亲政,没皇后朕就不识字了?”“……臣不敢。”崔道之被他噎了一回,只好站起身谢罪,“只是……臣不知道陛下爱慕的是什么人,哪怕知道要三年五载始乱终弃,也不惜以身侍君图谋富贵?陛下身边有这样的人,倒是臣和太傅的错了。”“我爱慕的,自然是能合得来的人——若合得来的就算jian佞,那崔令君大概也难逃一二了。”殷琦朝他促狭地眨眼,“原本朕是打定主意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既然崔令君这么想知道,不妨就告诉你。”殷琦从御案前走下来,站到崔道之面前伸手示意,崔道之自然不真的等他来拉便起身。两个人离得在一瞬间极近,殷琦轻轻捉住自己顾命大臣的手腕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朕爱慕常陪在太傅身边帮忙来讲史的那位小舒学士。”第十章他年嘉约指盐梅(并不知道这个周末经历了什么,令我开始无限放飞了.jpg)崔道之听得一愣,下意识想抽回手腕又生生停住,最终是一动也没有动。他抬眸往皇帝那边看过去,殷琦一旦不在阶上便还没有他高,此刻微微仰起头注目过来,神情却是一派平静从容,眼含三分笑意,锋利得灼人。崔道之没绷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粗话,面上倒还只是点点头示意听到,等殷琦往后退了几步才低声答道:“陛下觉得,臣会信么?”“这倒是奇了。”殷琦也不辩什么,伸手抓桌子上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才说话,“我死撑着不说被打探出来的才能算真话,我好言好语直接说了,就是假的了么?”“陛下真的爱慕,也该替人家想想。这么就说出来,也不怕明天就有御史弹劾小舒学士佞臣惑主,到时候满城风雨贬到百越去,谁也保不住他。”“你会因为这个就放他走?”殷琦不以为意地笑,“谁不知道他是崔令君心里看中的盐梅之寄,假如新政还没完就朝令夕改,往后怕是什么也不用做了。”“陛下——”崔道之抬头,见殷琦还是一边咽下那块糕一边转眼往这边看,只好先是生生把心里一句“望之不似人君”咽下去,然后把其他有的没的想法都压平了,开口道:“陛下行止稳重些。”殷琦虚心纳谏,回到御案后头重新坐好,俨然又是平日里人前的正经模样,一面翻书看一面等着崔道之的回答。崔道之被殷琦这种无赖架势气得一阵胃疼:“陛下也知道他日后或许是盐梅之寄,还要做这种荒唐事?”“是贤相之选才招人爱慕,我又不是眼睛瞎了,喜欢小人做什么?”殷琦理所应当地说道,“何况我爱慕之人是谁其实不重要,不管是谁,朕今年也不会大婚。反正北征一件事已经够忙乱了,拖一拖大婚朝臣也不会说什么的——崔令君若是非要逼迫,朕可就不止今年了。”见崔道之欲言又止,殷琦又低声补了一句:“还是对崔令君来说,朕爱慕之人不同,事情还会有所区别?”有区别么?崔道之状若未闻,这些事等会出了殿门再想也来得及,不止这些,还有许多事,堆积得愈发混乱但是他还没理清的桩桩件件……但殷琦好像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地又拈起一块点心来。他只咬了一小口,剩下一半都露在外头,然后走到崔道之面前含糊着问道:“崔令君吃这个么?这可是最后一块了。”崔道之不明所以地推辞了,然后便见殷琦用手帕托住那块长条形的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