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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隆道,“示弱没劲,真汉子就要动手分出胜负。”陈望之苦笑道,“你可以,我是没办法了。”他举起手,在宇文隆面前晃了晃,“我现在就是个废物,别说动手,就是骑马,也只能骑那老弱劣马,不然就会被甩下来。”“这有什么打紧?”宇文隆眼睛转了转,“肃王还是肃王,这名头可比刀剑厉害得多。”陈望之与他绕来绕去,已经大约明白了宇文隆的意思。宇文隆似是久已不满宇文彻,这是存了谋反的心思。不过直接谋反胜算不大,便来拉拢他这个旧齐的皇子。但宇文隆到底是真心谋反,还是同宇文彻串通一气引诱,陈望之不能确定,只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遮掩一番。便轻声道,“肃王?我这名头早已毁了,从建康到云州,我耳朵里听的,可都是骂我的话,无一人称赞。我晚节不保,现下是齐人里排名第一的叛徒。西海王手下那个旧齐的将领,见了我是何情状,其他人是何情状,便可略知一二了。”第102章宇文隆道,“这话可就错了。”陈望之道,“错了?”宇文隆道,“认为肃王的名头毁了,那如何才算不毁?难道你死了,才算是好肃王么?”见陈望之沉吟,便道,“如果说死了才算不毁,那说这话的干嘛不先去死?他们不死,倒要你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陈望之怔住,“西海王所言……”“要我说,齐人怨恨你,不是怨恨你活着,而是怨恨你没有赶走我哥,恢复你陈家的江山。”宇文隆掰动手指,“其实你说,凉齐二国,好端端地维持疆界得有一二百年,干嘛非要弄到一起呢?”陈望之不动声色,淡淡道,“大概是要做天子罢。”“天子,”宇文隆嗤之以鼻,“做我们凉人的可汗,难道就不是天子了?非要跑到江南去,做齐人的天子。一会让齐人娶凉女,一会让齐女嫁给凉人。凉人是凉人,齐人是齐人,吃的不同,住的不同,语言不通,依我看,压根就不该弄到一处去。”陈望之道,“江南潮湿,想来京畿的那几万凉人也不甚习惯罢。”“可不。”宇文隆来了精神,“他们抱怨连天,我哥也听不进去。我们凉人历来在草原牧马放牛,他偏要大家伙学农耕种地。江南的凉人就算想骑马也找不到地方。不小心骑马踏坏了青苗便是重罪,轻则打板子,重则砍头。这是什么道理?”陈望之道,“两国风俗迥异,一朝一夕间改弦易辙确非易事。”“压根就不该改。凉人回龙城故地去,齐人依旧在江南。咱们相安无事,这不是最好么?”宇文隆与陈望之四目相对,“我知道,肃王你恨我哥。他霸占你的皇位,还霸占了你——”“我的皇位?”陈望之摇摇头,“我就是个万人唾骂的残废,这皇位从来就不是我的。”“你兄弟都死光了,可不就是你的。”宇文隆又道,“再者,你难道不想让狸奴认祖归宗,做下一任的国君么?”陈望之一凛,“这……”“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带着我们凉人回龙城去。江南我不要,你自己做皇帝也好,让小猫崽子当皇帝也好,随你。”宇文隆目光灼灼,“就以江水为界,怎么样?”狐狸终究要露出尾巴。齐国先前的国境在河水以北,以江水为界,国土损失一半。陈望之沉默不语,宇文隆道,“你想想,要是不乐意,咱们再商量。”再商量?不从的话,这条命今晚估计就要保不住了。云州天寒地冻,他陈望之体弱,伤风致死,亦是顺理成章。陈望之道,“今非昔比,我虽有心,怎奈受伤多年,又被宇文彻摧残,自顾尚且不暇,江水河水,又有什么分别?我就想保住我一家上下。只是……”宇文隆道,“肃王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陈望之压低声音,“我们怎样才能——”宇文隆高深莫测道,“我想了个法子,得请肃王来帮个忙。”陈望之道,“请讲。”落日残霞,孤鸿影尽。宇文彻独自坐在太液池边,满池残荷枯叶,在西风中瑟瑟抖动。他出了会神,对立在身后的秦弗道,“程清是在这投水自尽的?”秦弗一愣,躬身道,“这个……好像是在这附近罢,就、就其实臣也不清楚。听说他跳下去了,也没扑腾,不多时便浮上来,死了。”宇文彻道,“他为何自尽,你知道么?”秦弗赔笑道,“这臣哪能知道?肯定是得罪了贵人。”宇文彻道,“这太液池景色很美,却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在此徘徊。”秦弗道,“什么孤魂野鬼,见了君上,也吓得跑了。”宇文彻探身摘了支枯萎的荷叶,玩了片刻,丢进池中。眼见着那荷叶被水流送到远处,忽然道,“万寿宫的那窝燕子,可飞走了?”秦弗道,“这都往十月里数了……肯定飞走了。等到来年春天,还会飞回来。”宇文彻道,“但愿如此。”转身朝紫极殿的方向走去。秦弗跟在后面,轻声道,“君上!这就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我去瞧瞧太子,晚膳么,等夜里再说罢。”狸奴站在围栏中,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栏杆。听到熟悉的步伐声,他咧开小嘴笑个不停,咿咿呀呀地叫出声来。宇文彻捏了捏儿子圆润的脸蛋,“叫父皇。”狸奴啊啊大叫,宇文彻将他一把抱进怀里,托着转了几圈。他将乳娘宫人悉数遣出,自己抱着狸奴逗弄,狸奴两脚蹬着他的膝盖,小小的身体扭来扭去,好像要竭力站起。“叫父皇。”宇文彻喃喃,“叫我。”“啊。”狸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啊——啊!”“他太小了。”沮渠明月的声音怯怯响了起来,“他还不会说话。”宇文彻道,“是么。”沮渠明月道,“君上,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朕看起来不高兴么?”宇文彻抚平狸奴的头发,“朕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沮渠明月道,“那就是心里空荡荡的。”“可能罢。”宇文彻向她一笑,“朕在想事情,可是想来想去,脑子里什么也留不下。朕想平心静气,可心里又像点了把火,静不下来。”狸奴脖颈中挂着一枚金蝉,他抓住那金蝉,用力拽了拽。宇文彻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掌,慢慢掰开,道,“不要拽……这是他给你的,就只有这一个。你拽坏了,就没有了。”“你是在思念他么?”沮渠明月道。“他?”宇文彻握着狸奴细嫩的小手,久久没有松开,“这金蝉的主人吗?”沮渠明月露出羡慕的神色,“就是那天的那个人,他像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