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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气扬。宇文彻叹口气,忽然额上一痛,一块石子咕噜噜滚过脚面,他捂着头四下张望,就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月奴你瞧,那里有个傻子。”宇文彻一听“月奴”二字,立刻扭身便走。那懒洋洋的声音笑道,“哟,傻子跑了。”“你才是傻子。”宇文彻气不过,回头顶了一句。却见两个少年并肩而立,一个穿着红衫,眯着眼睛,满脸嘲讽,“我说你傻子,你就是傻子,还敢不承认?”宇文彻认得他,齐国一朝,唯有一位异姓王,就是这少年的父亲博陵王高逊,且高逊胞妹入宫为妃,陈玄恩宠非凡。高氏一门,一时权倾朝野。那高玢年方十三岁,扬起下巴,笑吟吟道,“月奴一看,这个西凉的小鞑子,与我们长得不一样。”西凉宇文氏一族,高鼻深目,头发微卷,与齐国贵族形貌迥异。宇文彻下意识摸一摸脸颊,高玢得了趣,拍着手叫道,“你个sao鞑子,做什么偷偷看月奴?贼眼睛转来转去,再看就捉住挖了你的眼珠子,丢进南池喂鱼!”高玢咄咄逼人,宇文彻涨红了脸,意欲反驳,但他不过粗通吴音,听得懂大半,知道高玢羞辱瘀他,却口舌笨拙,支吾大半天,嘴里只蹦出几个“没有”、“不是”之类的简单词语,越发称了高玢的意,那小王爷拎起手中镶金镶玉的华丽马鞭,上前一步,“打死你这西凉的狗!”说着就是一鞭,宇文彻侧身躲过,高玢不悦,跺跺脚,嚷道,“你竟然有脸躲?”扑上去接着又是一鞭,忽然背后轻喝,“住手。”说话人正是齐帝陈玄的第九子,陈望之。陈望之出生于八月十五夜间,故而得名,小字月奴。他穿了一件秋水色薄衫,头戴玉冠,面貌清秀之极,尤其一双眼睛,犹如含着春水,波光潋滟,望而生情。“石奴,”他唤高玢乳名,“不要打闹。”“表哥。”陈望之年长高玢数月,二人名义上互为表兄弟。“他总是偷偷跟着你,眼珠子盯着你瞧——看我打他一顿就老实了。”陈望之笑了笑,对宇文彻道,“宇文彻,这几日你为何不来太学了?”宇文彻虽是西凉的质子,但也入太学跟着齐国的贵族子弟一起读书。他身份特殊,教辅懒得理他,随意将他安排在角落,也不曾过问他的功课。“我病了。”宇文彻硬邦邦地抛出一句,“来不了。”“如今病是痊愈了?”兴许是念他西凉来客,陈望之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晰。宇文彻垂下头,“还没好。”“没好,那就回去休息。”陈望之招招手,高玢蹦蹦跳跳地跑回他身边,“月奴,还是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何必。”陈望之握住高玢的右手,道,“看就看了,能少块rou不成。”宇文彻面红耳赤,他的确时时偷瞧陈望之,本以为天衣无缝,哪里晓得陈望之根本一清二楚,只是不当回事罢了。陈望之忽然疯狂,脑袋冲着石墙连撞数下,额头鲜血直冒,身体一软,已然昏死过去。“去请章先生。”宇文彻对谢渊说道,解下大氅,将人囫囵一裹抱起,转头命令谢沦,“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那些阉奴,统统打死,一个也不许留。”又吩咐沈长平,道,“沈卿与我同去。”诸人齐齐抱拳,朗声道,“得令。”章先生名曰章士澄,乃吴中名医,家传渊源,虽然刚过而立之年,却有天下第一圣手的盛名。宇文彻登基后,特意将他请到建康,为太医院之首。此次远征,他将章士澄带着身边,以防不测。章士澄翻开陈望之眼皮看了看,摇一摇头。然后三指扣住脉门,凝神不语。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方叹口气,拔出陈望之腕上银针,轻声道,“君上,恕下官无能,此人的病,下官恐怕治不了。”宇文彻大感惊讶,道,“章先生,陈……他是怎么了?”章士澄将银针收起,道,“启禀君上,他心智昏沉,灵台不明,也就是说,他疯了。”“疯了?”宇文彻看一眼榻上昏迷的陈望之,低声道,“他真的疯了……”章士澄点点头,道,“是真疯,不是装疯。”宇文彻苦笑,道,“先生的话,朕自然信得。只是——”章士澄虽然出身齐国,但并没见过陈望之,况且他一张脸浮肿变形,若不是沈长平等人再三保证,又亲自审问了土浑阉奴,就连宇文彻也不敢相信此人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齐国肃王。“他的疯病,是真的不能治了么?”“下官不敢保证。”章士澄躬身,道,“有道是天下万般疾病,心病最难医。”宇文彻将扶起,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个人……心智最是坚毅。朕以为,朕只是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疯了的一日。”章士澄亦是面露怜惜,道,“君上,此人疯了,可能比不疯要好。”宇文彻不解,“先生此话何意?”章士澄揭开盖在陈望之身上的锦被。陈望之被宇文彻抱来偏殿,那一身破烂衣衫,宇文彻本打算撕开扔掉,谁知粗布和血痂黏连,撕一片,就带出一片血痕,不得不罢手。“下官曾听闻土浑的头领桑阿泰最爱酷刑,种种刑具,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以此为乐。此人全身伤痕遍布,应是常年遭受虐待。双手、肋下、髌骨、脚掌等多处骨折,另外……”章士澄抬眼,“君上,这个人的身体,似乎与常人有异。”宇文彻道,“朕知道。”章士澄低声道,“下官行医多年,不敢说遍阅天下医书,但奇病怪症,也是见过几例。不过这男女同体的双性之人……下官还是头一次遇到。”第3章双性之人,宇文彻从未见过,只略曾耳闻。他比个手势,章士澄立时住嘴,默默取了干净的布卷,将伤口包扎妥当,便躬身道,“陛下,此人的外伤下官已替他上了药,他还需服一些汤剂,下官——”宇文彻伸手将他扶起,“有劳先生。有一事,朕要叮嘱先生。”视线转向昏迷中的陈望之,轻声道,“他的事,一丝一毫,先生也不要对第二人提起。”章士澄低声道,“谨遵陛下之命,下官不敢妄言。”宇文彻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章先生了。”章士澄自去配药。宇文彻拍一拍手,沈长平从外面走了进来,下跪叩首,“陛下。”“沈卿。”宇文彻掐一掐眉心,“请起。”沈长平起身,来到近前,愁容不展,眼神闪烁。宇文彻情知他是为了陈望之忧心,道,“沈卿,陈望之的事,你知道多少?——且坐下,同朕慢慢道来。”“启禀陛下,臣原在陈望之麾下,做他的副将。”沈长平叩谢过宇文彻,坐了一张矮脚凳,垂着头,幽幽叹息,“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