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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熄看了一眼自己对面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没作声,过了一会儿,抬手舀了一碗粥,沉默地吃了起来。一旁条案上摆着的水漏滴滴答答淌着,墨熄吃了一些,便胃口不太好似的,不再动了。他抬眼对李微道:“差不多了,要去东城门准备出发。你把……”他顿了顿,生硬道,“你把他叫出来,让他跟着羲和府的仪队过去。我先走了。”李微应了,心却道,看来昨天顾茫定是有什么举动触怒了主上,且触怒得厉害。按主上原来的意思,是要把贴身近卫的位置腾给顾茫,好时刻紧盯对方异举。但现在,墨熄像是无所谓了,也不那么想瞧见顾茫,随意丢在仪仗卫队里,只要不在他鼻子下闯祸就好。只是进了个温泉,就能惹得那么生气么?李微心里有些打鼓,但他不敢细猜。他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有些东西,知道了会比不知道痛苦的多。好奇心并不是这世上最教人无法忍耐的东西。守秘才是。李微就这样抱着甘愿做个傻子的心态,把这些莫名的遐思都抛诸脑后,照令去了后院,把顾茫从他的“窝”里叫了出来。顾茫听了他的安排,倒也没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反应,心智不全也有心智不全的好处,一夜过去,他已然平静了很多。听李微让他跟着仪仗卫队走,他也就毫无意见地去了。不过李微并不放心,将他领去卫队后,和卫队的队长吩咐了几句,又把汤剂壶囊交给了对方,叮嘱道:“这是姜药师开的宁心药,我估摸着主上会盯着他喝,但也不一定,反正你管着,如果顾茫不喝,你就硬灌。这东西不是开玩笑的。”卫队长应了,接过壶囊。一行人这便上路了。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点小刀片~就不搞小剧场破气氛鸟~~~啾啾啾~爱你们~~第57章我抱着你王师祭队姿容庄严,棨戟遥临,从帝都一路向东,浩浩汤汤往唤魂渊方向而去。这一路大约需要走上三日,第一日傍晚,他们到了凫水边。仆役们开始负责安营扎寨,给主上们收拾居处,而贵胄们则被唤到了王帐中用膳。墨熄进去的时候,大部分贵族都已经到了,法术撑出的偌大营帐里布了百余席,侍女引他去了他的位置,他看了一眼对面,慕容怜与他隔道相望。和所有参拜的世家子弟一样,慕容怜也是一身祭衣打扮,繁冗复杂的宝蓝色祭祀袍上绣着蝙蝠纹图腾,端端正正束着蓝金一字巾,衬得他脸庞愈发病态苍白。望舒府和墨家,那都是英杰辈出的名门望族,慕容怜祖上福荫,他有资格佩戴一字巾也无可厚非,只是在座众人心里都有一把标尺,谁家后嗣如今配得上英烈荣光,谁家传人又糟践了先人碧血,每个人都门清。等人陆续来齐了,君上开腔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也都累了。传菜吧。”宫娥端着盘盏飘然而入,姿态纤盈地跪在对应的贵族跟前,开始斟酒布菜。他们是行路途中,食脍虽不多,四冷四热一主食,却都料理得很精致。四冷碟是水晶肴rou,拌脆三丝,丹桂甜藕,霜天鱼脍。四热菜是葱油四鳃肥鲈,虾爆鳝,醋蘸蒸蟹,荷塘小炒。至于主食则是御厨拿手的蟹粉小笼包。墨熄昨天和顾茫吵了一架,心情很差,根本吃不进什么东西,倒是比平日里多喝了几盏酒。其实重华每一年的这场尾祭,与其说是祭拜,不如说是对逝者的一个交代——今年又打了几场胜仗,得了怎样的法器,是否国泰民安。若是过去的这一年过得并不顺遂,那么尾祭的气氛就会很沉重,而若是重华国运昌盛,则更像是告慰英烈在天之灵,酒宴间众人也尽皆酣畅。“今年熄战养病,虽有波折,但也算是个好年头。”“哈哈,是啊,东境之前还收复了一块失地,喜事啊。”岳辰晴则在不远处缠着他小舅窸窸窣窣:“四舅四舅,这个甜藕,你最喜欢吃了。不够的话,我这里的也给你!”他父亲岳钧天已于不久前回城,这次尾祭,他自然也来了。见到儿子又缠着慕容楚衣讨好,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咳了两声,警告地瞪了岳辰晴一眼。墨熄瞥见了此情景,不免想起了顾茫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祀的旧事。那时候顾茫刚被老君上敕封,意气风发,甚至还破例允他参加这原本只有亲贵才能同行的祭典。当年顾茫为了这份殊荣开心坏了,他的席位就在墨熄身边,他忍不住兴奋,一直不停地和墨熄说话。那时候他也和岳辰晴一样,兴高采烈地说:“这个鱼生真好吃,我听说是御厨从凫水里捞出来的鲜鲤片成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墨熄闭了闭眼睛,烈酒入喉。直到宴终,桌上的霜天鱼脍,他也一口没动。回到自己的营帐区,墨熄正准备歇息睡觉,却见带来的卫队长正紧张地立在风里来回走动,一见到他,立刻迎将过去,惶然道:“主上!”墨熄抬眼道:“怎么了?”“我……李总管命我看着顾茫,给他服药。但是我刚刚去他的帐篷找他,找不见他的人,他连晚饭都没和我们一起吃,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墨熄倒没有太紧张,锁奴环佩在顾茫身上,他能感知到顾茫就在这片驻地。他叹了口气,说道:“药壶给我,你去休息吧。”“可、可您……”您难道要亲自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么?墨熄不想多说,只又重复一遍:“去吧。”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卫队长纵是觉得不妥,也不会再多言。他恭恭敬敬地把药壶递给了墨熄,依令离去。夜晚的凫水边,风很湍急,墨熄原地站了一会儿,醒了醒酒精的残韵,然后在这属于自己的这片驻地走了一圈。顾茫果然还在这里,他靠坐在一棵水杉树后,蜷成一团已经睡着了。墨熄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矮下身去,半跪在他面前。昨晚的余怒未尽数消退,两人之前的气氛十分尴尬,墨熄沉默良久,才道:“……醒来了。回帐篷里睡。”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有个营帐,搭都已经搭好,可顾茫却要跑到树底下以天为盖地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