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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墨熄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带了顾茫,前往姜宅拜会。姜拂黎性格非常桀骜古怪,重华贪嗔痴,贪是慕容怜,痴是慕容楚衣,至于嗔,说的是对逆的境界生嗔恨,没称心如意就发脾气,不理智,意气用事——姜拂黎姜药师是也。这位姜药师恃才放旷,嘴上从不积德,做事更是我行我素。“听说他回府之后,得知了之前他夫人见李清浅那件事,气得一整天都没和他夫人说话,还问他夫人脑子是不是有病,有病早点吃药。”“哎呀,他为什么呀?”“具体也不清楚,大概是觉得他夫人太冒失了吧。他好像还去岳府找慕容楚衣骂人了,说慕容楚衣不该多管闲事牵扯上他夫人。”“哈哈,痴对上了嗔,慕容楚衣没和他打起来?”“慕容楚衣压根就不在府上,姜拂黎砸了岳府的十来套茶具才怒气冲冲地回去了,放言如果慕容楚衣再敢连累他夫人,他就亲自上门把慕容楚衣绑起来丢到鼎炉里做成药丸。听说还把拦着他的岳小公子给骂哭了呢。”“哇,这么凶啊……”便是如此。墨熄不是没和姜拂黎接触过,对此人的印象实在太差,若非无人可求,他也真的不想去姜府拜会。但是他转头,看到院中和饭兜一起眯着眼睛晒太阳的顾茫,又觉得这一趟是非跑不可的了。姜府的大厅内,左右两盏缠枝落星灯正在尽心尽职地熊熊燃烧着,千盏鲸油灯烛将夜晚照成白昼。厅堂所有摆件皆是做工考究的上上品,用度比寻常修士居所精致百倍,甚至可以称之为奢靡。正值饭后,管家备了丰厚茶点,命人去后宅通禀姜家的掌柜姜拂黎。他们本以为姜拂黎会马上出现,但却意外等了很久,墨熄阖眸养神,顾茫则一直在端着盘子吃东西。青色越瓷盘里盛着桃酥花糕蜜饯鲜果,他一样不落全部塞进嘴里,吃完了自己这盘,舔舔嘴唇觉得意犹未尽,又伸手去捞墨熄的那盘,并且还偷偷瞄了墨熄一眼,见对方连睫毛都没动,于是就放心大胆地又埋头开吃。谁知墨熄忽然问:“你很饿么。”顾茫怔了一下,含混道:“你要吗?还剩点儿,我以为你不吃……”墨熄淡淡地:“我不吃。”“好,好,那我替你解决掉。”最后两个字其实已经很难分辨,因为顾茫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核桃酥,尽管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非常努力地滚动,也只能发出呜噜呜噜的怪声。墨熄虽然没说什么,但剑眉却微微蹙了那么一点,他不想再看顾茫寒碜的吃相,转头问管家:“怎么这么久?你家主上是不是有事情,临时抽不出身?”管家答道:“掌柜在给长丰君的女儿医病呢,应当就快好了。”墨熄蹙眉道:“近日总是听闻长丰君之事,他女儿得了什么病症?”“狂心症。”管家说,“长丰君家的小姐灵核太暴虐了,年岁又太幼小,控制不住自己。她已经在修真学宫打伤了好多公子小姐啦,唉……”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忍心,“她才七岁,不发病的时候很是安静乖巧,也很有礼貌,但却没人愿意与她相处,怪可怜的。”“医得好么?”“一时半会儿是医不好的。”管家说,“修真学宫的意思是,如果她再伤人,就要毁去她的灵核,将她黜出学宫。”墨熄听了,沉默片刻,问道:“那不是从今往后再也无法修炼了?”“非但是不能修炼,她那灵核毁起来十分凶险,弄不好是要损毁心智,会变傻的。”“……”“长丰君夫妇老来得女,却不想是这般情境,眼泪都流干了。唉,其实啊,长丰千金也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慢慢地控制自己的灵核之力……她是不断地在变好,只不过……”管家叹了口气,“羲和君是知道的,学宫多是贵胄子嗣,谁也不愿冒这风险,与狂心症的孩子同入同出。长丰君求了好久,托了好多关系,才勉强容她留到了今日——但其他贵族老爷的意见都很大,若是再有伤人事件发生,无论打了谁家的孩子,她怕是都留不住了。”墨熄立刻想到了长丰君之前给自己送礼的事情,原来竟是因为这般缘故。他正欲说话,却听得内堂里传来一个男子威严的嗓音:“老周,啰里啰嗦的,谁让你胡乱透露病人的事情?”管家立刻闭嘴了。墨熄侧过头,见金丝屏风后步出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男子,这个男子穿着考究华贵的淡青色绣袍,衣襟重重交叠,腰封扣得端正。他哗地一拂广袖,在尊位上毫不客气地回身落座,而后抬起一双瞳色浅淡的杏眼,端的是面容清寒,眉目傲慢。墨熄道:“姜药师。”姜拂黎手指搭在扶椅上,扫了来客一眼,薄薄的嘴唇一碰一合,一句寒暄也没有,直接就道:“你身体康健。不用治。”墨熄问:“那他呢。”姜拂黎又扫了顾茫一眼:“他五毒俱全,没得治。”尽管先前墨熄就对顾茫存有记忆一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亲耳听到姜拂黎的否认,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沉。墨熄闭了闭眼睛,不死心地问:“一点恢复的可能也没有?”“有啊。”姜拂黎微挑了眉,冷笑两声,“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到他溢散的两个魂魄,什么事情都解决了。问题是羲和君知道哪里去找么?”平日里换作任何人与墨熄这样说话,墨熄都该翻脸了。可姜拂黎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全重华的人都不要看他,骂他jian商、黑心、发死人财。但全重华没一个人会真的对他怎么样,就连君上也奈何不了他。因为他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神医。墨熄看了盯着点心盘子发呆的顾茫一眼,转头问姜拂黎道:“……姜药师有无他法,至少让他想起些许。”“如果你只希望他想起些许,用不着任何办法。”姜拂黎干脆道,“他主掌记忆的一魄被抽去,但并非是前尘往事皆忘却。随着时日推移,他自然会恢复一些。”墨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能恢复多少?”“看他造化。”姜拂黎道,“不过如果缺失的两魄没有复位,大多数事情他都还是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