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剧的意思不是插入一堆可有可无的剧情啊喂
坦诚而言这不算我预料之外的景况,类似的情景早已被我预演过无数遍,每一次都是另一套说法,真实接受质问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自己都没意想到的勒索论。 稍稍冷静下来,我以手捂脸佯装哭泣争取时间,思索这套说法的实际可行性。 用勒索解释礼物的失踪是个好法子,这样我就不需要考虑如何解释金钱流通。但勒索方不太好糊弄,拉杰克下水只是一时爽快,他不是个好惹的主,万一真被夫人查到(能问出这些问题,想必早就在黑市上收到关于失物的消息)我不认为他想不到我头上,接着就是常见的反目戏码,争个鱼死网破二人幸终,被丢去给那个啥星盗突突成人体窟窿。 往好处想,说不定这笔账落不到他头上,按面前这位大人比炸药引线更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可能自然而然地就将事态往更加紧要的关头退推去,譬如权利斗争、舆论绯闻、政治黑幕…… 等等,如此下来我不就更加危险了吗? 我愣了一下。 嗯……果然应该再给他多上点眼药,卡特蒙纳树敌无数,现掌权人的黑料就像香喷喷的蛆虫,吸引着无数嗷嗷待哺的媒体、企业甚至黑色地带的家伙——倘若不是扯上了我,用这点灰色消息换点蝇头小利也未尝不可。 可惜行不通。 一只温暖的手拷住了我的手腕,手掌下拉,视野缓缓扩大,深蓝色的深渊仿佛在摄啮我的魂魄,一时晃神,便被对面夺去话语权。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他无不怜惜地抹去一滴泪,复又说道:“这样就不会被他们缠上了,贪得无厌的老鼠是不会满足的,小箐,你要明白这一点。” 我垂下头,不敢再直视那双眼睛。好似无风的潭水,没有什么能搅动他死一般的心,依旧看不出喜乐,甚至不带上一丝贴切人性的情绪——以至于越发令我好奇,到底怎样可以让他圆滑的面具露出裂痕。 找不到恰当的回答,我扑进他怀中,以示弱推进对话。玫瑰香气侵略每一寸肌肤,他抱得很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一个人就能够解决这件事。” “不,”毫无疑虑的一声笃定,他接着说:“你不能。” 复而缓下语气,“你还太小了,处理这种事件并非你能力范围之内,只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们都不希望这样,对吗?” “您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 未等我说完,他低头,眼里是我失魂落魄的神情,嘴角压不下笑,很快才恢复严肃:“让我们坐下来……你可以慢慢冷静。” 看来是给哄开心了。 safe! 我松了口气,温驯地缩在他臂弯之中,脑子滴溜溜地转着。 示弱总是优先选择,只要我“恰到好处”展示自己的羸弱无力,面前的男人便会软下心肠,一点点沉浸于自己营造出来的掌权者角色中,包容我的过错。 目前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只在于他有没有发现那晚的异常,这点不好察觉,他不可能把窃听器的事情和盘托出,唯一的途径就是暗地调查——可惜他们什么也不会发现。 因为艾森威尔使用的就是卡特蒙纳本家技术、不,不如说他就是这套技术的引领人,一个武力智力双加持的理想二把手——没有野心、beta基因、言听计从,是条很好用的狗。我如此总结道。 绸料紧贴耳部肌肤,心跳趋于急促,一阵酥麻过电般窜过我的神经,我仰头尝试摸清楚夫人此刻的神情,被他摁进了怀里,只能余光看见火光打在他近乎完美的颈部曲线,像是一片破碎瓷片,即便此刻圆滑了边缘,却依旧隐藏不住锐利的本质。 你在思考什么呢? 我无比好奇他的反应,正如同稚子用手指轻轻剐蹭着边角,浑然不觉那将割伤皮肤,溢出鲜血。 说是要仔细询问勒索的事情,他却久久没有动作,虚虚聚焦在怀中少女的耳垂,目光流连,停伫在她的裙摆。 他依旧游刃有余。即使现在卡特蒙纳局势仍不稳定,但已经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了。 他无需在乎丑闻,没有一家媒体敢在此刻公然与一个军政一体的庞然大物叫板,忌惮他的仇敌们也不得不微缩手脚,因为某个以道德观崩坏著名的黑恶势力正盘踞在卡特蒙纳的背后。 他只是……感到不悦。 手指绕着一缕发丝,乌黑色,十分顺滑,散出淡淡洗发水的香气,手腕转动,唇落在发上,一点凉意。蓝眼的男人就这么保持着亲昵过度的动作,让属于她的体温逐渐渗透进这具冰冷的身体。 谁在关注你?谁在挖掘你的过往?他们令人作呕的视线是否无数次落在你身上? 不止是不悦,那是领地被冒犯的勃然大怒,紧抿的唇瓣突然松弛,变为笑的弧度。 一时间空气陷入沉寂,我和他各怀心事,仅凭拥抱的动作结合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终端提示音刺破这层隐形的膜,我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侧,却听见夫人比我更快打开了终端。 我依旧看不见他的脸,但心跳声有一瞬间诚实地停滞了——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小箐——” ? 我猛地抬头,只看见他脸上并不挂着微笑,取而代之是紧蹙的眉头和复归冷淡的视线。 “到禁闭室里去,就现在。” 哦豁。 我像只野猫炸开了毛,爪子扯着他的衣领向上攀,嘴里发出细细的挣扎般的叫:“可是夫人——!” 等等等等,我到底怎么你了,为啥变脸这么快?! 他没有给我周旋的余地,而是牵动左手,以手背向上的姿势挥了挥,从天而降的机械手臂自上揽住我的腰,把我腾空抱起。 好吧,我确实忘了这间房子是全机械结构,由夫人授权的人工智能全权cao纵……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个又臭又长的名字。 完全放弃抵抗,我放空双目,挤出了几滴眼泪,然后委屈地凝视躺椅上的男人。 他没再施舍我一点目光,转而凝重地cao纵终端,我观察几秒之后笃定这不是与我有关的事情,却不禁萌生好奇——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咱们卡特蒙纳的终身家主?那必须得是火星撞地球的级别吧。 禁闭室的门与室内装潢保持一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门,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人工智能加欧式复古的搭配,感觉就像莫扎特谱曲,但是是死亡黑金属,有种半朋不朋,半古不古的美感。 我被推进房间内,眼前大门缓缓关闭,发出沉沉的木板剐蹭地面声,同时一点点剥离光线,四周逐渐暗沉。 “砰——” 在大门紧锁的最后一刻,我猛地向前扑去,左臂伸出,0.01秒之后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面前是完全关上的大门。 关于门有一个真理——那就是不管什么门,只要没关上,那就可以打开。 ……说的什么废话。 我站起身,借着门隙的一点光,看清了被我夹在缝间的小玩意——一枚显示“再来一杯”的易拉罐拉环,原材料取自亲爱的爱莉娜以及她的小小恶作剧。 —————— 如果有人问他这个狗屎世界唯一的优点是什么,约瑟夫会回答:那就是互联网和它的附属品,虚拟现实。 虽然现实世界是一坨陈年的牛粪,但这并不妨碍虚拟世界的美好多姿,意思就是不管社会价值多么低下的loser,都可以躲进互联网世界,直到营养液耗尽毫无价值地死掉。 听起来倒是美好,他想。 不过现在他可能不会这么认为了。 他与杰克翻过校园围墙,坐上了悬浮列车,转站五次,等到广播播报列车停留在市中心匆匆下车,一路曲折,最后站定在一群蜂巢般窄紧高的建筑群前,没有涂漆,钢筋混水泥的建材暴露在空气中。 这里是低收入人群集中安置住宅群,人们更多时候叫它,贫民窟。 意外的安静,约瑟夫心想,毕竟白天不是这里的居民活动时间,他们早已习惯老鼠的作息。 “你家?”出于礼貌,他选择用一句废话开启对话。 身旁少年没有搭话,而是径直走进建筑,三分钟以后,电梯停在了27楼。 直到走进屋内,他才发现自己的错误,用家来形容这毛坯房多少有点指鹿为马,有生以来倒是第一次看见家徒四壁的实体演绎,看的他望向杰克的目光中夹带几丝动容。 铁锤(现场取材)敲开墙面,杰克伸手从空洞内掏出一个合金制方箱,指纹认证,通过后还要瞳孔解锁,一番cao作下来才得以看见箱内的玄妙,约瑟夫往里瞅了瞅,有些失望。 里面只有一部旧终端,类似笔记本电脑的构造,但比那要轻薄,不过比起现下推崇的端脑还是过于老旧。 “你要用它做什么?” “听说过黑街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他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略有耳闻。” 黑礁,算是这颗星球黑暗面的代表,约瑟夫没有详细打听过,无意间也听过些风言片语,一个容纳器官贩卖、拐卖人口、军火交易……可以说是包容万象的地方。 这就像一片痂皮,你可以不扒,伤口也不会因此愈合,如果你扒了,那必将鲜血淋漓。因此黑街就这样合理地存在着。 杰克套上手套,利落地启动终端,手指敲打键盘,速度极快,随后他将终端屏幕转向约瑟夫,说道:“它就在这里。” 黑礁不是地名,而是一个秘密网址的代称。 这事很稀奇吗?毕竟这里是2077不是1977。 入眼是全黑界面,英文字母跳动显示加载中,很快闪过几张照片,是最不堪入目的那种。 约瑟夫扫了一眼便没有看下去,忍住呕吐欲望回道:“你想做什么?” 天可怜见的,他只是一个骗子,没必要这么近距离接触世界黑暗面好吧。 “昨天的暴动只是一个楔子,”杰克继续cao纵着终端,抽出几分心绪解释道,“要应付装备精良的警卫队,我们需要更多武器。” “你他妈,”这句脏话险些梗在他的嗓子眼,腿不住往后跌了几步,“我以为这已经是结束了,作为平息那些贫困生愤怒的手段足够了吧?你在想什么?!” 杰克只是埋头,没有应答。 这个疯子! 约瑟夫迫使自己冷静,头脑仍不住发热,像座焚尸炉顺着大脑褶皱滑进了神经。 “我不会奉陪你玩笑般的‘起义’,你也清楚吧,这件事根本行不通……”这该死的老毛病,他一紧张就容易多话,一边叨唠着一边向后退去,“你们会被警备队镇压,然后有一个算一个送去监狱,充当死卒送上人体实验台……” 谈话间,他的手摸上了门把手。 话音刚落,空气重归凝滞,因吞吐而流动的浊气一点一滴钻进约瑟夫大脑中,让他头晕脑胀。 “咔。” 是按下键帽的声音。 在紧紧依偎的另一座大楼遮蔽下,黑暗悄然渗进这间房屋,绿眼的少年陷进黑幕中,仿佛融进墨色的一洼幽光看的对面人牙根打颤。 杰克笑了一下,笑容就像他用于表达情感的唯一工具,旁人难以凭借唇线的弧度辨别他话语的真假。 但约瑟夫有种预感,接下来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能够决定他的生死。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只是很普通的问话,你可以理解成对你心理状态的贴心问候。” 因为你我的心理状态更差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当然不可以,妈的。 alpha生平第无数次被吓得够呛,手指搭在把手上,铁制品传来令人宽慰的冰凉,他这才回答道:“一些人的死状,七零八碎的……嗯,挺凄惨。” “很好,”顶着约瑟夫怨愤的目光,杰克悠悠然地扫了眼手表,“我已经预订好取货的时间,现在我们有一分二十秒的空裕用来逃命,你的瞳孔和面容在刚刚登录时被人通过摄像头窃取,现在你可以选择打开门,走下楼道,然后在第二个列车站前独自面对……大约三十个装备齐全有过战场经历的改造人追杀,或者跟我一起走密道在一分二十秒内离开。” 没等任何反应,他打开窗,将手中终端甩到空中,任由约瑟夫目瞪狗呆地扒拉着窗沿,低头凝视那摔在地上碎尸万段的旧时代产物。 “我cao,真他妈吓人,哈哈,吓死了。” 憋不出求饶或者崩溃的号叫,约瑟夫感觉自己近乎麻木,取而代之是几句脏话,数秒后他的鼻腔才意识到氧气的匮乏,他大张着嘴,猛烈呼吸着,然后近乎咒骂地叫道:“什么二选一,他爹的不是只有一个选项吗?!” 如果这时候有一台时光机,想必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穿回他开口答应合作的那一刻,三叩九拜求这个疯子放过自己。 —— 这是莱恩今生第二次翘课。 他躺在寝室床上,床垫是特供的奢侈品,宣传语说柔软如同母亲的怀抱,可惜他这辈子从未被母亲抱过,所以浑身不自在。 当然,这些都不能构成借口。 他无法冷静。 无论是昨夜缠绵的痕迹,还是自己坦荡的求欢,甚至是挪动身体依旧剧烈的酸疼,都步步逼迫着这个经受十二年洗脑式教育的alpha清楚一个事实—— 他的身体,他的心智,都无可救药地被另一个alpha牵动着,处于绝对劣势的境遇。 为了缓解心悸,他已经在网络上连续发起了二十六盘战场模拟演习,无一例外以他的大获全胜结尾。 说不上刻意,目光扫过边角始终的灰色,他感到些许遗憾——那是目前唯一能与他较量的玩家,两人打过无数次交道,战绩始终胶着在一两局的差距,可惜对方已经有数个月没有上线,胜负也始终停留在26:27上。 稍稍松下一口气,心中烦闷压下许多,他终于打开自己的联络终端,首页挤满了许多人发来的信息,大致看了眼时间,从凌晨开始源源不断的消息流到了正午,无一例外是鲜红的头条标题—— “家族旅游惨遭抢匪截路 卡路尔星盗宣称对此负责” 什么意思? 瞳孔微缩,莫名的寒意抓住了尾椎骨,再摸上他的后背。 过分聪明的大脑先一步抢到了关键信息,他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心中绝无温情的野心家。 —— 卡特蒙纳家族的打击是全方面的,尤其是旅游业,恐怖势力的一次袭击可以毁掉这颗星球未来五十年的服务业发展,这意味着经济方面的长期相对滞后。 出于协助调查以及安全考虑,星舰暂停营业,父亲一早便作为专业顾问参与星际警察的针对星盗的调查,爱莉娜也难得拥有自己的空余时间。 omega的家庭教育一般能用“婚姻”二字概括,但她的家庭不同,身为omega的母亲身居要职,在家的时间比不上父亲,对她的家教也尤为重视。年仅十六岁的少女,阅读过的书籍堆起来至少有她三人之高。 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明白一本纸质书籍顶过普通家庭半个月生活费,因此才能全面理解爱莉娜的成长环境——足够的金钱,足够的关注,足够的教育以及开明的思想——老实说,这年头还怼着脖子后边使劲盯,跟老流氓也没什么区别。 远离政治经济军事信息科技,在她难得的自由时间,爱莉娜再一次把心绪浪费在了少女心事上。 令这位少女分外纠结的原因不过两点,一是这小小beta虽然愚蠢但实在可爱,二是她如此的清新脱俗——在拒绝无数alpha狂妄自大的求欢之后,遇到一个不图钱不图色的人何其难得。 她居然只想让她教她开星舰。 那是一个午后,爱莉娜记得自己刚刚拒绝一个无趣的alpha和他无趣的告白,本就低劣的心情在对方告白无果打算强上后低至极点,她刚想以“信息素sao扰”的罪名把他丢进监管所里待上几天,就听见一个少女灵动的喊声。 “你的机会来了!上吧莱恩!” 在她明显的撺掇意味之下,女孩身旁的高个少年冲过来,三两下制服了失控的alpha,爱莉娜兴致缺缺地扫了几眼,这才把目光放在对面的少女。她不太忍心观摩狗咬狗的场面。 此刻她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主动伸出手向她打招呼,“你好你好,那边埋头奋战的那位是咱家少爷,你记得他叫莱恩就行。我叫箐笙,你可能不太会读,因为我的名字来自东方古汉语,笙也是一种乐器,也许你会感兴趣……啊,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那是个beta,她第一眼就这么认定了,不算高,长相是缺乏攻击性,惹人怜爱的那种,尤其是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眸,当她注视你时,你会不由自主屏息,身体本能会告诉你你险些溺死在她的眼中。就是这种长相,不够艳丽,足够致命。 但是当时的爱莉娜没那么多心思,睿智的大脑里只有一句话用以形容她对箐笙的初见印象。 她的脸颊两侧有浅浅的酒窝。 虽然有些离题,但是我们姑且让她在初恋的甜蜜沉浸片刻。 星舰的话头是箐笙在与爱莉娜相识半年之后提出的。 爱莉娜印象深刻,因为那是她们摆脱某个名为莱恩实为电灯泡的家伙,第一次单独相处的约会。箐笙给她带了一束挂满露水的鲜花,但是一些小事阻碍了她,于是女孩呆呆站在一楼中庭的小花园中,等了半个小时,雨后空气弥合土壤涩味,将她含进湿气中,仿佛刚刚大哭一场。 爱莉娜是在那时心动的,一种微妙的,既甜蜜又干涩的心绪从心脏倒灌,差点吐出口。 她无比渴望二人独处的时光无限续杯,所以在箐笙提出想从她那里学习星舰的知识后立刻应下。 她应该拒绝的,她只是无法在那双眼睛直视之下说出任何扫兴的话,譬如在成为星舰舰长前,单是登上星舰驾驶舱都不是多么容易的事,这里的“容易”不包括学识才能,是更加具体化的东西。 一封来自校长、议会议员、退休舰长或者皇室家族的推荐信,被庄重地包起来,用蜡封封口,蜡上必须印有家徽,最好是中心三星都排的上号的家族,名声要响亮,也许富可敌国,也许英雄故乡,最后备份电子版,原件由“宇宙邮差”亲手送达某位大人物的办公室。 她还太天真,她不知道所有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更加光鲜亮丽的上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