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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内殿,眼神怯怯的,撩起珠帘的时候半点儿声音都没有,宛如幽灵一般。待行至榻前,她先将水盆放在了边上,然后拧干了帕子开始给卧床的人擦身体,或许是她年纪太小,在挽起衣袖之后便愣在了原地。从未见过这么白的人。她的手臂白得近乎透明,细如丝的青筋和血管交错分布其中,极其清晰,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破。宫女不敢使力,只稍微抬高了几寸,然后用温热的丝帕来回擦拭了一遍,动作小心而细致,丝毫没有惊动到伏在床头的那个人。之后宫女又捧起了她的手,感觉却与刚才完全不一样,掌心有些粗糙,指腹还裹着薄茧,摸上去yingying的,像是已经积累了很多年。她到底是什么人?长着一张柔美的脸,婉约如小桥流水,像极了世家贵族里出来的小姐,可仔细看去,眉眼间分明透着淡淡的英气,又像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女,一时教宫女困惑不已,不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倒是分外相容,没有一丁点儿怪异。宫女收敛了思绪,小心翼翼地分开她的手指并擦去中间残留的汗液,正暗自感叹着她骨瘦如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指间蠕动了一下,宫女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恰好撞在床柱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床头的人顿时被吵醒了。“你做什么!”楚钧猛地站起身来,面上一片惊怒,犹如刚刚苏醒的睡狮,宫女看着他那双挟着nongnong厉色的眼瞳,只觉掉入了千年冰川之中,寒意彻骨,不自觉就软下了膝盖,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雷霆之怒即将爆发的时候,悬在床沿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格外明显,两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楚钧的怒火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根手指上,直到须臾之后它又动了一下。“筝儿!”楚钧小心而激动地捧起了端木筝的手,乌眸深处熠熠发亮,充满了期盼,可内心依然害怕是自己的错觉,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睡颜,仿佛痴了一般。时间似乎就此停滞。楚钧等了很久,直到胸腔因为气息不足而隐隐作痛了,端木筝的手指也没有再动,先前勉力压下的疲惫和失落齐齐涌上心头,将身在悬崖边的他又往前推了一把,即将坠得粉身碎骨,魂魄俱散。已经过了三天了,今日她若是还不醒,只怕……黯然之中,楚钧无声垂首,俊脸隐在绡帐摇晃的薄影下,一时亮一时暗,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让人打从心底地感受到他的无力,仿佛对他而言,整个世界的崩塌与否都系在端木筝一人身上。良久,他终于意识到希望再度落空,正准备转过身把宫女赶出去,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夫君?”楚钧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急急转头一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半睁着眸子看向他,纵然容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眼底那一缕散发着生机的神采却十分真实,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房,教他为之剧颤。“筝儿?”端木筝看他悬着双臂僵在床边,想靠近她而又畏惧不前,就像是已经被这样的幻觉欺骗了无数次,令人心酸无比。她其实也同他一样感到震惊,却试着抬起手勾住了他的指头,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还活着。端木筝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昙花一现,也许是转危为安,不管怎样都是上天给予的厚爱,她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点与他相处的时光。“夫君,抱抱我可好?”楚钧的脑袋里像是有人在撞钟,一声嗡鸣之后顿时云开雾散,破晓的天际洒下千缕薄光,瞬间照亮了所有阴暗的角落,他一阵恍然,旋即俯下身去将她拥入了怀中。“你终于醒了……”楚钧声音微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环着她的双手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松,完全不像从前那般任意妄为。端木筝自是感受到了,用力握了握住他的手,虽然轻得像挠痒痒一般,却还是在无形中给了他不少安慰。她是真的活过来了。短暂的空白过后楚钧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旋即疾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端木筝轻摇螓首,瞅了眼他满脸胡茬衣冠凌乱的样子,心头不禁微微发酸,随后低声吐出几个字:“我睡了几天?”“三天。”楚钧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薄唇一片冰凉,“你再不醒,恐怕我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闻言,端木筝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了眼眶,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霎时变得模糊。“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她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份而担忧,唯恐楚钧知道以后就会与她决裂,成为敌人,如今她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以楚钧对她的情意,她若是真的死在了他面前,只怕他心里的伤口这一世都无法复原了吧?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思及此,端木筝的泪掉得越发凶了,之前的豁达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满心愧疚,她想伸手将楚钧抱紧些,奈何使不上力,楚钧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收拢双臂任她埋进肩窝哭了个痛快,然后哑声道:“筝儿,别离开我,永远都别。”端木筝大病初醒,身子还虚,这一哭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半晌才红着眼点了点头。生同衾死同xue,今后即便是他赶她走,她都不会离开。楚钧替她抹掉泪水,转过身吩咐道:“去请陆太医来。”宫女猛然回神,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帕子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迅速跑出了飞鸾殿,朝太医院飞奔而去。端木筝的视线随着那抹翠绿色的身影而移动,转过半圈,这才发现自己身在宫中,诸多疑虑困扰之下,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非常清楚,那时候蛊虫已经深入心脉,药石罔效了,若是没有母蛊将它引出体外她是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的,陆明蕊不善此术,之前多次看诊都束手无策,所以不会是她,那么救自己的人会是谁呢?楚钧低眸看着她,声音略显沉滞:“或许是……是岳凌兮救了你。”“兮兮?”端木筝微微睁大双眸,旋即朝殿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发觉不对,“兮兮人在哪儿?”生死关头,岳凌兮不可能不守在她身边。“她已经不在王都了。”楚钧稍稍松开怀抱,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神色莫名凝重,“筝儿,你告诉我,你与明月楼还有联系吗?”“怎么会?在兮兮到达王都之前我就与他们断了联系了……”端木筝语声一滞,后知后觉地攥紧了他的袖袍,颤声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