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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步迈出营房,看似脚下生风神气十足,实则,却只是逃避。怕再说下去,便压不住情绪。封若书周身都在颤抖,脚下颓然,几乎站立不住。他得了消息之后即刻便下令禁丧,对外一律称方羿洪福齐天,定然无恙。然则,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门外寒风正盛,混着余雪的尖锐冰碴,把没有关紧的房门吹得一开一合,似敲在人心口上,噼啪直响。封若书呆滞地看着撞来撞去的门,被刺骨的风吹得合上了一半的眼皮,湿润的眼眶被冷空气一冻,眼睛里仿佛进了碎冰,刺痛难耐。安戈大伤未愈,受不得寒气。他顾及到这一点,随即便起身,抬起长了两个冻疮的如玉的手去关门,插上门栓。昨晚他悲愁交加,在帐外呆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两个时辰的工夫,居然就冒出冻疮来了。“呃!”然则,他还没回身,后颈便被狠狠一敲,骨节分明的手一顿,眼前陡然漆黑。他凭最后的意识反手抓了抓,拽住了一片光滑的衣料,然而随着气力的逐渐流失,身体重重朝地上摔去,他也只能任凭掌心的衣裳从指间划过,不留温存。“你......”他还没看清袭击者的面孔,便已不省人事。不过,这屋子里,除了那个不该在此刻苏醒之人,也没有旁者。身后,安戈举着铁石一般的砚台,两眼如受伤的豹子般通红,周身颤栗。瞪红的眼睛滑下一滴清泪,被他仓促拭去。把封若书三两下抬到床上,用被子过头盖起来,佯装成他安戈还没苏醒的假态。看了眼桌上被茶杯压住的信封,想也不想,一下子揣进怀中,披上厚重保暖的狼皮重裘,系上方羿平日那件带着帽子的斗篷,遮住脸快身闪出门外。红赛城外,东风哀哀,似长江尽头那渔翁的呜呜箫声,又似地狱深处万千孤魂恸哭。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远处,挺拔苍劲的松树里里外外冰雪封住,结满的坚硬深厚的冰霜,失了翠绿的颜色。天地之间,一片惨白。“啪!”蓦然,万籁俱静的山间传来一记鞭声,划破扼杀灵魂的死寂。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逐渐接近,奔驰的啼声急促,可见,那驾马之人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嗖!飞奔的骏马前蹄一跃,飞身跨过倒在去路上的参天木,矫健的后蹄因此扬起几片混着泥土的污雪,往后飞了两丈远。噗!砸进小腿肚高的雪地。再望向那飞驰的一人一马时,才发觉已经跑远,只留下蚂蚁大小的黑色背影。斗篷被风刮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安戈的鼻尖通红,眼也通红。又狠狠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生疏又急促地抓着缰绳。臭猴子,你要是真的死了,我跟你没完!这次,蛮疆利用地形,委实打了方羿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早早埋伏在对面的山脉之间,待方羿率军经过断龙崖时,一面用数万支乱箭猛射,一面利用投石器猛轰断龙崖山巅,微微高悬的山体轰然坍塌,而堆积在山头的大量积雪,便也随之崩陷。摩耶只有一个目的——让方羿这个扬名天下的永定侯,尸骨无存。安戈没有加入挖雪的人马,那儿虽然是连通大道的唯一山路,但还要等一整天,他等不起。越过这临时崩塌的山体有两种办法:一是挖,二是......沿断龙崖爬上去。三山这一片的地形山脉相连,十分险峻。方羿正常的行军路线,是自西向东沿着断龙崖的山道往上,再经过一条连接到另一座山脉的栈道,才算进入三山的地界。而如今,雪崩之势猛烈,活活切断了上断龙崖的山道,唯一近的路线,便是不沿着山道往前走,径直从断龙崖南面爬上去。然而悬崖陡峭危险,断龙崖南面便是万丈深渊,坠下去断然尸骨无存。况且,现在天寒地冻,悬崖上的石头都盖了一层冰,几乎没有着力点。安戈紧了紧腰带,将沉重的斗篷甩到马背上。他贪恋地抚摸了两把鬃毛,头抵着马儿的脑袋蹭了两下,笑着道:“大风啊大风,你是匹好马儿,我现在找猴哥去了,你自己乖乖听话,回红赛去罢。”语罢,他调转马头,扬鞭轻轻一抽,大风便通灵地绝尘而去。他抬头,虚着眼睛望了眼湛蓝如深秋收获时的天空,他想起从前老爹说,当天上没有云的时候,就是老天开眼,福泽落地的时候。他从前一直不信,说,老爹你骗人,老天要是开了眼,咱们还会没吃的嘛?然后,老爹就万分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的面饼,捧在饱经沧桑的掌心,说,你瞧,这不就是开眼了么?那时候,他们很穷,平日吃的都是又苦又涩的高粱饼,吃进嘴里很难下咽。那种细腻香软入口即化的白面饼,他只在富贵人家的手里看过。所以那后来,他对老爹这个毫无考究的说法深信不疑。眉毛末梢冻出了白霜,睫羽上也沾了些许,眼神在那一点黑色的苍鹰身上停留了一瞬,轻声呢喃道:“老爹,这么蓝的天,你说这次,老天爷会不会开眼呢......”作者有话要说:国师: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第84章心意(一)安戈绕到断龙崖南面,在脚边的石缝扯了几根草,横向绑在鞋上,这样能增加鞋底的摩擦力,减少打滑的程度。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冰寒空气在肺腑穿荡的刺激。“呼——”安戈踩上一块大腿高的石头,抠进上方的一条石缝里,沿着几近与地面垂直的怪石绝壁往上爬。“嗥——嘎!”半空一只苍鹰正在断裂的绝壁之间盘旋,时而发出一声尖厉哀鸣,划破空山空木的沉寂。每当苍鹰一叫,脚下的小石头就承受不住刺激一般滚落,砸进白雾弥漫的山下,没有回音。起初,他能听见下方不远处的军队挖雪呼喊的声音,后来这些声音也就随着满视野的云雾,齐齐被吹散了。“不怕不怕,老子是上天入地的小夜叉,不带怕的不带怕的。”“不就是爬山么?呼——小到翻墙翻窗,大到上房揭瓦,我什么没干过?这次也就当成练手了,不会有事的。”过了一会儿——“我为什么要来爬断龙崖?霍邦他们已经在叫人挖路了,我不帮他们一起挖,还一个人跑这儿来?我在想什么?”“但是都爬这么远了,回去也肯定够我喝一壶的了,唉......还是往前面走吧。”“其实方羿死了更好,他死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跑路了。”“对,我这次去,就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的,没有其他想法。”“要是他咽气了,我肯定第一个庆祝......”一路上,他说着自己都不知道内容和动机的话,一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