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定三分浴缸决策，合八字重演八卦

    周昌无意中发明了炮烙。他心想，反正你们铜合金多到用不完，最好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我可真聪明。

    商受只当作笑谈：“自我即位以来，人祭数量比以前少了八成，尽量避免滥杀。如果那样对自己的朝臣，那以前所有善举还有什么意义？”

    周昌嗤之以鼻，又转头问薇薇：“如果你处在商夫人的情况中，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我大夏是千年古邦，嫁周国君是下嫁，我才不会没出息地龟缩在行宫。”

    周昌冷哼了一声：“还想翦周吗？态度好点！”

    薇薇眼珠转了一圈，说：“夫人的困境，固然在于娘家势弱。不过，也有不少人孤身嫁到异国，慢慢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只要大商的势力版图稍微变化，身处顶端的国君夫人，自然可以跻身进去，从局外人变成cao局人。”

    商受也很有兴趣：“具体来说呢？”

    “现在我能想到的，比如伐周。伐周成功会有大批新贵因军功进爵，这些人只认国君和夫人，不认旧城老人，以后自然会和夫人站在一起。另外，若大商版图扩大到山右，难免不会迁都。所有门阀世家被连根拔起，洗牌重来，也是王上和夫人从头开始建立一个国家的机会……”

    薇薇见缝插针提出伐周，她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因为周昌在这里。周昌有巫觋身份，又展示过捉白犀和其他大大小小的魔法，他说话比薇薇有用多了。

    商受听完，用手扶着头：“周夫人说的对，问题不在于妲儿太弱，而是我太弱了。旷师，帮我算算我和妲儿的未来。”

    “合八字这种小事，待会儿让小咸们办，我不干这个。”周昌说。

    “那伐周的前景呢？你算过吗？”

    薇薇撇了周昌一眼，看吧，只要他在这里，我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我还真卜过，大吉，最好在三年内出兵，越快越好。”

    薇薇使出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惊讶到大叫出来。什么？周昌在邀请商王去伐周？还是在他失踪的时候？

    薇薇对这种答案毫无准备，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周昌看她哑口无言的样子，露出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微笑。

    “伐周……”商受看着天花板上用夜明珠镶嵌的繁星，“早晚要做，周昌那个疯子，他早晚要来的……”

    “也不见得，”周昌说，“那边一直平静如水，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那是个疯子！你看看周夫人就知道，周昌的脑子根本不正常！”商受好像忍了很久，愤愤不平，“他当王以来，每年都要打仗，没完没了！所有战车上都要挂四匹马，他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当回事！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士兵、这么多马……他翻山打到了巴蜀，损人不利己！连大夏也灭了，完全不顾道义……”

    周昌尽量平静地说：“贵国也曾经灭过大夏……”

    “那不是灭国之战，只是请他们换个地方居住。而且夏桀暴虐的传说现在也是人人皆知，我们只是觉得夏桀不适合做天下共主。和周昌无缘无故去夺人宗庙，根本不一样。哦，旷师，你洞悉万物，能不能告诉我，周昌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昌淡淡回答：“内廷的细节，就算扶鸾占卜也无法知道。”

    “我知道你们有不能说的事。如果周先王死于自然原因，你点一下头好吗？”

    三个人都盯着周昌，随着时间流逝，薇薇在心里说：“喂，不是吧……”

    过了半晌，商受点头：“看吧，那就是个疯子。看周夫人的反应，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周昌平静地开口：“疯不疯的，并不重要。在下这次来朝歌，本来就是奉了师命，来向王上陈述天下三分的情况。”

    “对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说过。”

    “大商在天下之中，可以说是交通便利，也可以说是四战之地。幸得商王数代南征，把南境一直扩展到南方的大江。与此同时，西边的周昌也积极讨伐戎狄，收获大片疆土；东边的夷人也渐渐联合起来，若其中有人称王称霸，马上就从松散的地方势力变成一个强权。如果大商什么也不做，静候东西两股力量成型，在最坏的情况下，恐怕会被两面夹击，腹背受敌。”

    商受点头：“这的确是我担心的。”

    “为了避免双线作战，大商必须先选一个进攻方向，尽快处理掉一边的敌人，然后慢慢蚕食另一边。王上有没有考虑过，哪个敌人是最优先的呢？”

    商受若有所思：“往东边打，肯定收益比较大。东边都是平原，进攻更方便；夷人各自为政，也都不是难啃的骨头。一旦联通大海，一下增加了一大堆物产，和中原互通有无，人民也能变富庶。”

    “可有一点，周人和东夷，哪一边更有可能趁机偷袭呢？夷人尚未整合成邦国，里面并无野心勃勃之人，应该不会处心积虑地偷袭国都吧？”

    商受想了想：“的确如此，虽然西边易守难攻，敌人也比较难缠，但是先稳定住那边比较好。而且，处理了周昌，也可以拿回铜脉。”

    “家师夜观星象，发现兵刑星君进入大商分野，然后移动到商周边境。在下到了朝歌，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周夫人奔逃至商。她为了对付周昌，早背下周王案头的所有舆图、布兵遣将等情形。与周昌战斗，宛如他在明、我在暗。周夫人的信息只在有限的时间里可靠，王上尽快决定吧。”

    商受连连点头，似乎听进去了。薇薇还是摸不着头脑，小光要干什么？他布了什么陷阱吗？可是他一直远离周国，能有什么陷阱？他到底在干什么？我为什么想不明白啊！

    折腾了一整夜，次日周昌回到巫人住处，马上去找咸尚。

    “商王倒提醒了我，我还有一个这么方便的东西呢。”他对咸尚说。

    “什么东西？”咸尚眨着纯真的眼睛。

    “你给这对夫妻合个八字，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周昌把两个人的生辰写下。

    咸尚看了一眼：“是商王和夫人啊……”他静静算了半天，说：“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寿终正寝之相。”

    “什么！”周昌安奈不住了。怎么会这样？不是壮年横死之相？那商周大战，商王不会失败？

    他在屋子里疾走几圈，下定决心，恶狠狠对咸尚说：“你再给我算一个，这个结果，不许告诉任何人。”

    “当然，当然，”咸尚谄媚地笑，“旷哥做的任何事，小的都不会出去乱说。”

    周昌又写下两个八字：“算一下这两个人。”

    咸尚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我见过这两个八字，他们俩……凑到一起了？”

    “怎么说？”

    “男的是周王，他是天降灾星，血海魔王，会把天下人卷入灾变……”

    “什么？不是天命所归吗？呃……我在周军里，听过这种说法。”

    “那是当面给主人家的说辞啊，出钱的是大爷，谁去婴儿的满月宴上，说那孩子必然变成混球？天命所归、天降灾星，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一个意思？　”

    “那女的呢？”

    “有后命。”

    “有王命？”上古之时，“后”、“王”同义，都是人主的意思。但把人王称为“后”，在这时已经不流行了。周昌一笑：“你这东西也不太准吧，一个女孩还要称王吗？”

    “就是很奇怪。而且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她本就出身夏后氏，以现今来看，难道夏后氏会由女主复国吗？怪哉怪哉。”

    复国？她敢。周昌想。

    咸尚继续说：“当年我师父给她算八字，算出她贵不可言，同时命途坎坷，这本来就是相反的两个意思，我师父也很迷惑。只好收着说，只说她有夫人命，必嫁贵人。结果还是导致无人敢提亲，让她命途更坎坷了。”

    “好像有人提亲，我听说的。”

    “有不臣之心的某个庶子吧……算了，反正这些人现在都完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倒是这个女孩，现在和周王在一起吗？那倒是挺有意思。”

    周昌缓缓问：“他们，八字合吗？”

    咸尚扶着下巴，想了半天：“很难说。要是一般人，命不够硬，就被这女孩克死了。可是血海魔王命也太硬了，硬碰硬会怎么样呢？也没有先例可以参考。”

    “所以八字到底合不合？”

    “血海魔王还在乎永结同心那种事吗？”咸尚不阴不阳地说，“大乱大治，生灵涂炭，谁管他夫妻生活和不和谐啊？反正，大家都惨了。”

    周昌满意地笑了：“小尚，我跟你学习易理这段时间，只有一个感想。”

    “什么？”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咸尚慌得站起来：“这不是和易理正相反吗？”

    “趋势来了，就算命里没有，事情也会发生。趋势不到，即使算命的说得天花乱坠，就算勉强发生，事情也不会圆满。趋势是由人创造的，多点出击，逐步包围，最终达成目的，这就是趋势。所以事在人为，根本没有天命。”

    “旷哥……如果连天命都不畏惧，人还怕什么？”

    “什么都不怕。八卦也是人造的，人可以造出来，就可以打乱重造。历法是人编的，星象是人嘴解释的。只要人够强，指着天说，今天是甲子年、甲子日、冬至、新月初一、日月和朔、五星连珠，今天是历史的开始。没有人敢说不，那么这一天就是历史的开始。这样的人，能被称作其命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