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把女奴当猎物，对着后背放箭

    春杏哭了一阵，被她主人家管事的带走了。薇薇这边是季骊出面，帮春杏说了几句好话。

    等春杏一行人消失，季骊说：“回席上之前，我要去帐里拿件斗篷。”

    薇薇听懂他的暗示：“我也同行，免得季大夫绕路。”

    两人慢慢走到人少的地方，季骊慢慢踱着步子　，说：“今天主上态度倨傲，言辞多有不敬，我替他向小姐道歉。”说着他作了个揖。

    “您就为了说这个？”

    “那些军头都玩不了什么雅的，凑在一起，也就是聊聊女人、打猎。主上要和他们疏通关系，必须和光同尘，比最俗的诸侯还俗，比最烂的诸侯还烂，那些俗人烂人才愿意亲近。”

    “奴可以理解。”

    “主上自己不会道歉的。有时候他明明后悔了，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就是嘴上不说。我也常为这个生气。”

    “若他每次嘴贱我都要生气，早气死了。”薇薇说。

    “多谢小姐包容我们主上，”季骊又深深一揖，“他年轻气盛，缺乏父母管教，又不会说话，得罪之处，全靠小姐海涵。”

    薇薇偷笑，他怎么和带着小孩去道歉的父母一样。她忙回礼道：“大夫多礼，奴受不得这么大的官一直做礼，请不要折煞小奴。”

    季骊奇怪地看了看薇薇，像是她不应该说这种话。他问：“你还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我，是吗？”

    薇薇有点尴尬，也不得不承认。

    季骊说：“难怪主上越来越烦躁，连我都有点难过。他围着你转来转去好几年，竟然连个脸熟都没混到。”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季大夫和主上，都是很显眼的人，站在人群里都明晃晃的，以前我怎么会没注意到呢？是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总不会我们所有人，连梨笑公主都认错人了吧？”季骊说，“道理也很简单，所谓人的气势，五成靠衣装，还有四成是旁人前呼后拥造的声势。去掉那些，所有人都区别不大。”

    薇薇心想，我也一度沦落为一般妓女，没有人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也许人人真的差不多，衣冠楚楚、众星捧月的时候，谁都显得更好看，一名不闻的时候谁都显得丑陋庸碌。

    季骊接着说：“当年我们泯然众人，无法显名于你，这很正常。不过小光一向自命不凡，他不能接受被你忽视这件事。”

    “小光？”薇薇问。

    “哦，是我一个小兄弟，你不认识他，我就自己说说，你爱听就听。”季骊说，“小光把自己看作一个君子，大道理他都明白。他知道，被不了解自己的人轻视，应该大度地原谅；不被女孩子喜欢，也不应该怪那个女孩。大部分时候，他是能保持这种君子风度。但是……”

    “但是，他又忍不住越想越懊恼。当他意识到，那个女孩不是不喜欢他，而是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小光对自己的信心都崩塌了。他会怀疑，也许没有继承权的他，真的是个普通人，普通到可以完美地隐身于人群。小光不能忍受那女孩这样看自己，也许会把气都撒在那女孩身上。对她来说，真是无妄之灾。”

    薇薇问：“那这个小光，他最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们都知道了小光生气的根源，只要对症下药就好了。”

    两人聊了一路。季骊最后把薇薇送回席上，又娱乐客人到半夜。

    第二天，一部分猎手去河边打水鸟，还有一些留在营地附近醒酒。周昌一醒来就头疼，午后与薇薇躺在山坡上晒太阳。

    薇薇想着季骐的话，要常看着周昌，发现他现在的优点，便托着腮，趴在他身边盯着看。

    “怎么了？”周昌发现了。

    “爹爹你打猎的样子，还真厉害啊，以前我都不知道。”

    周昌坐起来：“我还奇怪，昨天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现在看来，你一定在谋划什么，是暗杀吗？”

    “啊，你怎么联想到的？”

    “如果你觉得能瞒过我，就继续筹划吧。不是我自夸，我对暗杀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

    “说什么呢？根本没关系，我是想主动示好啊……”

    两人正说话间，周昌看到山下一群人走出大营，主人有四五个，仆人二三十。一个衣着艳丽的姑娘被拖着，一直哭着冲向为首的人，然后被仆人们拉开。

    “那个人……是不是昨天的……”

    薇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春杏吗？”

    “以前的熟人？”

    “昨天刚认识的。”

    薇薇他们距离春杏一群人至少三百多步，只能看出几个人影。因为在高处，勉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春杏对着那群人喊叫，直到一个人拿出弓箭，从笨拙的身形来看，是她的主人，那个许老侯爷。春杏吓得后退，转身逃跑。

    她跑上广阔的原野，边跑边回头看。薇薇分明看到，老侯爷在她身后，对着她的方向拉开了弓……

    “喂！那个……爹爹，你看！”薇薇急得乱跳。

    “哦，要处理掉了，我也觉得差不多了。”

    “爹爹，帮帮她！”

    “没办法，我也不能妨碍公卿处理自己的东西。”

    “他要用箭射杀春杏！爹爹，是把人当成猎物啊！”

    “那又怎样？怎么死不是死？”周昌说得悠哉，又朝后面叫，“申鸣，过来看这个”。他很乐于看看这次狩猎的结果，可是薇薇太吵了。

    春杏跑出五十多步时，她的主人放了第一箭。薇薇从山上都能听见弓弦弹回的声音，箭矢越过春杏头顶，扎进她面前的土地里。

    春杏愣了愣，绕过箭，继续往前跑。

    老侯爷马上放出第二箭，落在春杏身边。第三箭，他瞄了半天才射出，幸而射的不够远，箭落在地上。春杏回头看了看，跑得更快了，这样的速度简直不是她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穿着那么多衣服可以达到的。

    春杏一定是胆战心惊，拼命往前跑。前面还有五十多步是一片树林，只要跑到那里就能藏起来。薇薇在心里给春杏鼓劲。

    周昌啧了一声：“岁月不饶人，这种距离，跑得又这么慢，竟然射偏三箭。”

    老侯爷羞恼地把弓扔在地上，给周围的人说了句什么。另几个贵族纷纷从他们仆从手里拿过弓，搭上箭。薇薇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只见奔跑的春杏突然扑倒在地上。

    薇薇想，是绊倒了吗？只是绊倒而已吧？

    “谁的箭？”周昌问。

    “董山公。”申鸣回答，“这一箭射掉一个十两的金锭。这小奴挺漂亮的，应该拿出去卖……”

    “许侯的人，他哪差这点钱。”

    “射……射中了吗？”薇薇牙齿都在打颤。

    春杏撑起身来，背后一片血迹，背上插了一支箭。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努力向前走。突然，她又向前扑倒，又中了一箭。

    薇薇回头，抓住周昌的肩膀：“爹爹，快想想办法，她要死了！”

    任她怎么哭喊，周昌一动也不动，也懒得和她解释。

    薇薇又去求申鸣，申鸣说：“我们能怎么办？看着不远，从这里走下山要半天，等我们走到，人都凉透了。”

    “那……那……”

    “更何况，如果为这点小事和诸侯起冲突，这整个打猎之行都白来了。”申鸣又说。

    薇薇再回头去看时，春杏已经站不起来了。她身上背着几支箭，腿上似乎也被划伤，全身浸血，趴在地上挣扎。她的样子像极了昨天猎场上的小鹿。

    薇薇猜想，她现在一定在喊mama，她一定很冷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薇薇泪流满面，“许侯爷应该对她很好啊！”

    “今天好，明天不好，后天宰了吃，养玩意儿不就是这样。”周昌说。他看大戏演完了，又躺下。

    “后面还有啊？”申鸣的声音兴致勃勃，薇薇看过去，那群人又把三个女孩放到了旷野上，让她们跑。薇薇昨天见过她们，都是夏国女奴。

    和春杏一样，女孩们最开始也是不想配合。然后也不知是许诺了她们奖品，还是用刀逼的，她们都转身跑起来。

    薇薇大喊起来：“你们停下！主上让你们停下，不许这样玩！”

    距离遥远，那边又人声嘈杂，没人听见她的声音。周昌一笑：“假传我的话，把你也放过去挨两箭。”

    女奴们跑了五十多步，这边的贵族们纷纷举起弓箭。

    突然有个人冲到他们面前，张开手制止。薇薇静下来，看着那个人先是大声斥责，然后又行礼作揖，请他们回去。

    “哼。”申鸣发出轻蔑的嘲笑，“螳臂当车。”

    周昌皱着眉头站起来：“他哥哥呢？申鸣，你去把他揪回来。”

    “太远了，等下山走到，人都凉了。”申鸣漫不经心地说。

    是季大夫啊！薇薇这才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