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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年近花甲的黎王谢范并行一处,若是不看他那满头白发,几乎都看不出他比谢范高出一辈的年龄。二人一同入宫,微微发胖的谢范走着走着就喘气,还是坐着轮椅的衣尚予扶了一把,把他一路推着进来。——这要不是还得继续装残废,衣尚予都想把轮椅让给谢范,你坐着,我走。“这些年……咳咳,疏于拳脚,镇国公您见笑了。”谢范老脸一红,跟衣尚予打哈哈。衣尚予对他略微鄙视。当年也是骑快马开硬弓的将军,府上养几年就堕落成这样。不过,衣尚予这张脸上素来寡淡,鄙视也不大显得出来,谢范就很高兴地跟他谈论起刚出生的小曾孙。黎王府世子谢圆与世子妃成亲之后,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谢嘉成,幼子谢嘉耘,女儿谢苗苗。谢嘉成今年十五岁,去岁娶了林家的八姑娘,二月里就得了个儿子,乐得谢范合不拢嘴。“恰好求陛下赐个吉祥名儿。”谢范美滋滋地说。谢范得了头一个曾孙,新奇得很,衣尚予早二十年就抱上曾孙了。前些年衣明聪、衣明哲、衣明睿都纷纷娶妻生子,衣尚予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五世同堂,玄孙在怀。只是,孙辈再多,儿子都不在身边,他到底觉得膝下凄凉。二儿子跟着皇帝常年住在宫里,三儿子跟着谢团儿也常年住在宫里,好像但凡是个姓谢的,不管男女都能拐他一个儿子,衣尚予能怎么办?衣尚予与谢范各怀心思进了宫,谁都没想到,身体一向康健的皇帝竟是传临终遗诏。太极殿里忙忙碌碌的宫人奴婢穿行不断,看见守在殿外的太医,二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进殿就闻到残留的熏香,近身服侍的奴婢全都带着两分憔悴之色——皇帝已经折腾了两夜了,外边小宫婢、小宫监能轮班休息,各个近身的奴婢哪里换得了?轮休的都上赶着来候着听吩咐。“请陛下圣安。”谢范上前施礼。衣飞石则连忙下来搀扶老父,歪在床上的皇帝已吩咐道:“免礼,都免礼。”“朕记得今日是李玑在内阁当差,叫他来。”谢茂揉了揉耳朵,吩咐给镇国公和黎王赐坐,“今日叫你们来,是为朕百年之后……”他一句话没说完,就看见衣飞石陡然僵住的身影,不禁笑了笑,改了口哄衣飞石。“朕已天命之年,该议一议这事儿了。”这话是很说不通的。被谢茂招来的衣尚予与谢范二人,一个八十好几了,一个年近花甲,哪个都比谢茂年纪大,若真是未雨绸缪,也不该是找这两位来商量。谢范与衣尚予都能闻见殿内的药味儿,再看看皇帝一夕之间憔悴多了的病容,各自心中叹息。衣飞石默默扶老父坐下,吩咐殿下守紧门户,他自己则亲自盯在门前。当着外人的面,衣飞石从来不敢忤逆皇帝一字一句,哪怕他此时心乱如麻,很想说陛下你真的是病中胡思乱想想多了,这会儿也只能陪着皇帝“胡闹”。“保保十八岁了。朕在他这个年龄啊,也当了两年皇帝了。”谢茂笑了笑,“他是个聪明孩子,江山托付给他,朕是放心的。只遗憾这孩子先天不足,精力不济,到头来,政事还得团儿多费心。”“朕的意思是,若朕百年之后,保保继嗣皇帝,让团儿临朝辅政,扶他一程。”“你们都是做长辈的,要多看顾一二。”谢茂问的是衣尚予。对于谢范而言,外孙亲政是一回事,女儿辅政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肯定支持女儿辅政。衣尚予也不可能有任何异议。皇帝意思意思问他一句,他难道还敢反对皇帝的安排?若非皇帝一心宠爱衣飞石,怎么样也轮不到保保来继嗣皇帝位。衣家白捡了半个江山,偷着乐就完了,得寸进尺那是找死。何况,衣尚予早十年前就从枢机处退了下来,守着镇国公的爵位赋闲养老,叫他看顾下一任皇帝和太后,他拿什么看顾?“臣虽老迈,敢不尽心竭力?”衣尚予恭敬地回答。谢范跟着表了忠心。接下来皇帝就没口子地说团儿精明勤恳,说保保纯孝仁善。衣尚予怎么想的,谢范不知道。反正谢范想的是——皇帝是真心觉得保保身子不好,还是,看出了保保性子不大好?保保确实身子不大好,三年前,保保十五岁时,皇帝也曾准许皇太孙玉门殿听政。当时谢团儿在六部轮值。从户部开始,六年时间,谢团儿把六部转了个遍,皇帝准许皇太孙玉门殿听政时,谢团儿正在吏部主持修订京察大计考评标准,各方面吵得不可开交,顾不上帮皇帝看折子。——或者说,皇帝和谢团儿都有心让保保入朝历练,把这个极好的机会让了出来。保保就开始听政。皇太孙的所谓听政,就是正儿八经的听着,不许说话。他和他母亲宝宸公主不同,谢团儿现在姐妹会混了几年,走遍了谢朝大部分州县,再有黎簪云、龙幼株等人指点辅佐,见识与养在深宫的太孙完全不同。谢团儿能说话,也是因为她有户部侍郎的官职。最重要的是,谢团儿身体好。保保学着他母亲的样子,大小朝会跟在皇帝身边,有时候皇帝在太极殿见内阁大臣,他也在旁服侍。他很急切地想要参与这一切,贪婪地吸收着前所未见的经验和见闻,迫不及待地展露锋芒。十五岁的皇太孙,已经想要踏上政治舞台,崭露头角。可惜,他忘了考虑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到四个月,保保就大病小病连着犯,刚开始他不许宫人禀报,强撑着继续上朝,后来就撑不住了。在吏部待了半个月没回宫的谢团儿闻讯即刻回宫探望儿子,她在皇太孙病榻前大发雷霆,责问宫人为何明知道皇太孙身体羸弱,却放纵皇太孙带病上朝理事?为何不上禀本宫?为何不上禀陛下?保保自幼体弱,谢团儿自他出生就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半点不肯让他受累。就因为忙着吏部的差事少回宫半个月,儿子就带病强撑,差点累吐血。她如何不生气?生气就要找服侍的下人晦气。谢团儿要杖毙宫人以儆效尤,病得七荤八素的保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