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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牛毛细雨落到土地里,几不可闻,可里头隐隐含着的希冀一下就让余庆溃不成军。余庆这辈子也没看过祥祀这么脆弱的样子,至高天子抛兵卸甲的模样狠狠的扎进他的罩门,在他心上撕了个口子。他看着祥祀脸色灰败,一时只觉浑身血液逆行,嘴唇颤抖,还不及思索喉头便震颤起来。待余庆醒悟,已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困难道:“臣……”他咬着牙,然而那些字连同他埋藏了数十年的,见不得天日的情爱一个一个从牙缝往外蹦,拦都拦不住。“……我想你得偿所愿,此生无憾。”一句话说完,余庆浑身汗如雨下。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余庆跪在地下,只见祥祀近在咫尺的凤眼睁大了。那双善识人的眼睛只怕甚么都看在眼里了。余庆心头一抽。数十年来,除去年少便深植心底的情意,他未曾瞒过祥祀一事,只这一件事他藏的极好,全然不着痕迹,未料却在诀别前刻猝不及防全摊了出来。他原想若真有一日心迹败露,场面必定难看的紧,却未曾想过竟是这般情形。这事藏的久了,忽地摊在天光之下,余庆不免畏怯,然而冷静下来细想,左右要离去,说与不说本也没甚么差别,只是祥祀那头要多费些工夫。”思及此余庆心思底定,霎时畏怯之情尽去,心下一片坦然。他自个儿把结果理顺了,祥祀这边方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右臂,把余庆从地上拖了起来,压到床沿去坐下,他自个停了停,拖了软椅过来坐下,正拦在要往门口去方向,沉声一字一字问道:“方才所言何意?”俨然是不说清楚便不放人的气势。余庆与他吃人般的目光不避不让对视半晌,最后仍是下臣般垂低目光,平平道:“皇上圣明,何必再问。”祥祀的声音隐隐带着热意。“你亦欢喜我。”“是。”余庆低眉垂首,声音恭敬。“你我两情相悦。”“是。”余庆两次皆应的干脆,祥祀却忽地沉默下来。他开始叫忽如其来的惊喜交加冲昏了脑袋,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两番对答后才觉出不对。“……既是如此,你又何以……”祥祀喃喃道,目光凝炼,显然不解既是两情相悦,余庆何以不欣然相诺,反倒一心赴死,他似乎并未期望余庆响应,自己接了下去:“我一直以来只想你出生入死为国为君,还恨你一派忠心……”他越说越快,目光扫过余庆胸口寸长浮凸的伤疤、右肋箭伤、侧腹至胸前那道几乎要把他劈成两半的刀痕……余庆一生戎马,身上伤痕不胜枚举,有些他识得,有些他却不识,祥祀不自觉咬紧了牙根。“原来全是为我。”余庆不答,只执着的低着头。祥祀目光在余庆身上流连,皱眉又道:“你不愿留下,想来也是我的缘故。”他神情一会儿沉重,一会儿又是茫然,沉吟片刻后忽地面色一凝,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祥祀多智而善识人心,又对余庆知之甚详,往日是未往这处想过,此刻摸着余庆心中有情这一线头往下想,便觉出许多滋味来。多年前他一句”我想百姓年年有好年”隔日余庆便自请边疆;他年少时候对余庆畅舒己怀,句句不离称帝之后的广大抱负,子涯微笑听之;他赐下药酒,余庆一口饮尽,唤他:”……祥祀、愿你鸿图大展,久世长安。”蓦然回首,过往种种无一不是刻骨深情,祥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原道子涯仅仅凭着一股忠君报恩之心与他欢爱,却不料竟是怀着满腔自觉无望的爱恋献出身体……。祥祀不敢去想面前男人是用甚么心情与他肢体交缠,心下又痛又怒,又惊觉手下还握着余庆手臂,便忽地觉得掌下皮rou生出千万小刺来,扎得他一个激凌,猛的将手抽了回来:“子涯,你是想我心中头等大事,左右不出国家大业。”他声音嘶哑,好似烫坏了的嗓子,余庆一惊之下抬起来头,只见祥祀浑身打颤,面如死灰的看着他:“子涯──我今夜纵情,你是不是想我不过一时兴起想尝尝男人滋味?左右江山已定,刀剑无用,取来玩玩也不费工夫。你──”“非也!”余庆再听不下去,低喊出声。祥祀叫他打断,垂下了眼,死死瞪着自己躺在膝上的双手。那目光又是憎恶又是惊惧。余庆本就是一时情急才出声插话,此时看祥祀那副模样,更是不知要说些甚么好。祥祀垂着头坐在那儿,彷佛整个人都蒙上一层悔恨的阴霾,良久,余庆终于想祥祀大约不会再开口时,祥祀却忽地道:“子涯,我方才很是享受。”余庆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听着祥祀的声音却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祥祀的声音飘忽忽的,却又像是用了十分力在说话,他目光散乱的瞪着双手,轻声道:“你自觉已是无用良弓走狗……伏于我身下,忍下百般委屈时……我很是享受、很是享受……”余庆听他魔征般重复喃语,一下怔住了。他原先只道祥祀是为自己将他想得太过薄情寡义,因而发怒,却不料……他向来最见不得祥祀困扰痛心,顿时只觉眼角发烫,好似有小虫在啮咬,一颗心一阵烫热,一阵酸软,忍不住伸手去抓祥祀双手。他想说不是如此,方才很好……一切都好。祥祀却猛然缩手,像被惊起的鸟般急急闪开了去。余庆心急如焚,又要伸手过去。不料这回才稍有动静,祥祀便猛一顿地,连人带椅往后滑开老远。他抬头浑浑噩噩的盯着余庆,目光空洞,好半天才开了口:“我……真觉着自个儿恶心。”说完又垂下头去,面孔扭曲,又是嫌恶又是苦痛,竟是反胃欲呕的反应。余庆叫他脸上表情震住,早把要离去一事搁到一边,急急地喊:“皇上,没有的事!皇上──皇上!”他连喊数声,祥祀始终不应,只动也不动的低着头,好似没听见一般。余庆从未想过竟有将祥祀逼到这等境地的一天,此时见祥祀弯着背脊,几乎要退到墙边,整个人都在打颤,一瞬间只把世间一切其它都抛到了脑后去。他数十年活过来,从来都宁愿自己上刀山下油锅也不愿看祥祀稍有损伤,这等习性早刻进了骨血之中。余庆心知若拦不住口只会更难离去,然而即便是死死闭上眼竭力压抑,满腔真情实意也不过顿了一顿便脱口而出:“祥祀──”祥祀听他喊出名字来,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