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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一口气读完了剧本,看完最后一行时仍是意犹未尽。故事里看似有许多民俗神鬼色彩,而一切因果实际都出自人心。无论是财利熏心的开发商,还是以身守山的村民,他们最后的悲剧起初都并非不可调和,却在激化的冲突中走向毁灭。故事以大学生旁观者的视角缓缓揭开一幕悲剧的始末,隐射了当下颇受关注的环保问题,又披着层吸引眼球的灵异外衣,可以说是别出心裁。而本作的男主角,这位普通的美院学生,他的独白的是推进着剧情手段。编剧对他的台词把握巧妙,起初运笔平淡,中段激昂,末尾则呈现出“哀莫大于心死”的隐痛。他的戏份是一场辛酸悲哀的被迫成长,展现着一个象牙塔里的少年如何撞见了社会的残酷,从而一步步蜕下了懵懂的壳。这是一个有深度的角色。至于白桦为何选择这个角色让他试镜……是出于对他演技的认可,还是裴洵的授意?周念不知道,也不想猜。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有多想要这个角色。每次遇到充满挑战性的角色时,心腔里便像被放进了一架鼓,不断打着急促节拍。而这一次的角色,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尝试,都更让他感到兴奋。演员与角色间,有时会存在如同敌手那样的竞争关系——若好演员遇到了好角色,就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能擂响心脏,激起绵绵不绝的斗志。每一次揣摩角色,都是对那尚只存在于纸面上的人物的无声宣战:我是否能演好你,是否能超越你,是否能让你以我的形象永垂不朽……——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琢磨和完善中,让人物渐渐丰满,同时亦达到自身的完满和提升,这是他作为演员的初心,也是动力。周念阖上剧本,靠在椅背上,长长叹出一口气。这样的剧本,在当前的境遇里,无异于一只对溺水之人伸出的手:错过了这只手,可能从此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永无翻身之日;而抓住了,却可能被拖入更深的水底。早在多年以前,他就曾在心里认定,演戏将是他一生的事业。为了能够演戏,他已经挣扎过很久,才达到如今的位置。他曾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为此付出的,而当选择真切残酷地摆在面前时,才感到了一切远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容易取舍。饭菜早已凉透,小白也趴在他脚边睡了。它极容易惊醒,难得平稳地睡这么久,周念不舍得吵醒它,尽量放轻了动作,再度拿起筷子。正在此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小白立刻睁开眼睛,“嗷”了一声。周念安抚好它,按下接听键:“喂?”“阿念。”第3章周念顿了顿,才应了声:“爸。”电波彼端的声音一如他记忆中般低沉肃重。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他记不太清了。“嗯,”那边低低应了一声,“我看见你新剧的宣传了。”“……怎么样?”“垃圾。”一声闷响,像是被掩在指缝间的咳嗽,“你最近就在拍这些?”“……”周念摩挲着指下的剧本:“也不是。”“其他的也像这个一样?““不会,”他说,“有一部……是白桦导演的新作,我看了剧本,写的很好。““白桦的?那应该还不错。”“您知道他?”周念有些意外。“多少了解一些。”父亲有些不耐烦,“还有这些片子拍就好。如果都像你那新剧,也别丢这个脸了,不如早些回家。”周念微微一僵。他闭上眼:“……嗯。”“那就这样。“电话挂断了。屏幕上亮起通话时长。五十二秒,比上次是长多了。他先前曾听母亲隐约提起过,父亲最近似乎又接下了一项国家级课题,正是格外忙的时候,也许一整个月都埋首在书斋里,偶尔才抬头瞥向外边的世界——而这难得的一瞥就正遇上了……周念按着额角,苦笑了一下。让父亲这样的老派学究接受独生儿子做了演员,本就不是易事;发现儿子忽然长期没了新作品,终于有了一部还是青春校园恋爱剧……怪不得怎样都要放下身段来问上两句,重复五年间说了无数遍的话:不如回家。继续拍这样的戏,不如马上滚回家。至于长期没戏拍……父亲只觉得他是无人问津了,却不知道,对于这样的情况,圈中却是有专属名词的:雪藏。身陷其中,方知其冷。周念并不太在乎人气高低。所谓拥趸,欢呼,说到底都是虚的。但凡是有些抱负的演员,渴望在影史上留下名字的,从来都只用“作品”说话。但什么是作品?追捧大众流行口味,青春剧?惊险刺激动作片?无厘头搞笑喜剧?——这样的类型片中,现下有几部是能完整讲述一个好故事的呢?周念睁开眼,目光又落回桌上,指尖抚过剧本的边角。他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也知道白桦了。或许,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终于屈尊瞄了一眼演艺圈中事。而受了这难得的关注,周念只觉头疼欲裂——方才听上去,他对白桦还算满意,但如果被他知道这片约是怎么来的……小白蹭了蹭他,用牙叼住了他的裤脚。周念弯腰将它抱在膝上,彼此额头相贴。一双黑玻珠般的圆眼睛仰着望向他,眼神温柔天真,一直沉到人心上。他在这样清澈的目光下自惭形秽。小奶狗不知他在烦恼什么,只把头缩进他怀里,不动了。柔和的橘光从餐桌上方水一样落下来,在它身上铺开晨光般的淡金色。周念拿过剧本,又挑出男主角的台词从头默读一遍。结束时,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九点。他打开通讯录,点向陈莉的名字。“莉姐,”电话接通后,他说,“我去试镜。”裴洵其实没指望从周念那里取得什么回报。他难得做一回活雷锋,自我感觉还不错。更何况这位“雷锋”所见义勇为的部分不过是一通电话,包括寒暄和道别,从头到尾耗时不超过两分钟。举手之劳的事,裴洵向来是不过心的,电话一挂,再心血来潮地订了束花表示礼貌,这事在他这就算结了,完全没想过还会有后续。他也从没想过要让周念“以身相许”。虽然挂着在集团里挂着名,裴洵骨子里却和“商人”二字没有半分关系,没那么重视利益交换。何况距他同上一位模特女友“和平分手”还不到一个月,即使身旁没有新人,也暂时不会失去他想保持的对外形象,自然乐得轻松。毕竟要撑着风流无度的壳,内里却要划好和每一任伴侣交往的“界”,是件挺累人的事。就算是在做戏,交往期间也少不得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