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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路是对是错,现在也说不清,如若重来一次,商响不知自己会不会再这么选。 他对肖吟,是不能堂堂正正说出“我不后悔”四个字的。 但论到后悔,好像也没有。 只是对于那些过往,总是有些疑惑迷惘。 “天君啊,他回玉山成亲去了。”商响心眼可多,立马编了个谎话,欺骗懵懵懂懂的小阿长。 “诶?”小东西真信了,张大了眼睛问他,“天君多大了,就要成亲了吗?” “几千几万岁了吧,我也不知道。” 晋长有些失望,可这失望立刻被齐袖新端来的拔丝苹果取代了。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 饭后,商响留下来帮着齐袖整理一桌子杯盘狼藉。 秦遇常搂着齐袖亲了一下,也不背着人。 “我去学校了,下课就回来。” 齐袖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商响。 商响看着他关了门,笑道:“小崽子心眼还挺小。” 笨狐狸茫茫然。 “这是在宣示主权呢。”伸出手指,商响戳了戳齐袖脸上刚被亲过的地方。 齐袖抿嘴为小男朋友辩解:“他还年轻。” “年轻好啊,身强力壮。”商响笑他,别有深意。 笑话归笑话,其实心里羡慕着呢。在人世轮回中能找到那个人,是件多么好的事。这样的话,就算等得再久,都是值得。 回到道观,商响早早的睡了。 翻身的时候想起萧行远说,灵虚天君挨了天帝一百零八鞭的事。 商响没吃过鞭子,但听说过天界鞭刑的苦楚——用天蚕丝和地府鬼树编成的软鞭,一鞭下去,皮开rou绽,鬼树倒刺刮走皮rou,寻常仙家挨不了十下。 也不知道,他该多疼。 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越是这样,就越睡不着。 玉山神宫中的肖吟也睡不着。 为了找回尘世记忆,他硬闯了地府。 荆棘路又黑又长,到处都是厉鬼的挣扎呼号。他不知道鼠妖小小的身躯是怎样走到尽头的,难怪他身上会有那么多伤。 行至阴曹,肖吟在散落阎王殿中的灵识中寻找。 他看到了被情人利用最后惨死的中年男人,看到被人类欺骗扒皮剔骨的狐妖,看到垂暮老人思念少年时惊鸿一瞥的姑娘,又看到一对同性恋人不为世人接受,被双双烧死,在灰烬中结合的惨状…… 记忆纷繁百态,唯独没有属于他和响响的。 新上任的年轻阎罗冷眼看他,阴沉的脸上难辨悲喜。 “请天君不要与我为难,若将记忆还了你,便是我的失职。” 有些颠了,肖吟死死盯住嘴角平直的阎罗。 眼睛血红。 忽而,他抢过阎罗手上的生死簿,又夺了判官指间的朱墨笔。 威胁说:“还给我,否则我就毁了簿上的死生功过!” 丧德失仪,枉顾苍生,难怪兄长用鞭刑罚他。 阴曹众人奈他不得,只好将天君在凡世的三世记忆双手奉上。 阎罗说:“天君好自为之。” 冰冷阴沉的鼻息中,满是对他以势压人的不屑。 可肖吟却顾不得这些,只看着那团被封禁在紫色琉璃罐里,琳琅缭乱的光华。 第十七章疑心 那是他的三世记忆。 第一世,他是一名苦行僧,跋山涉水寻找佛法,却终究被心中残像所困,寻不到神佛救赎。知也不知,悟半不悟的死在了没有尽头的一场苦旅中。 第二世,他是一名寻常书生,志怪里勾勒出前世残像淡薄的面容,似乎回忆起什么,胸中有股驱散不去的相思,紧紧缠缚。情丝炽烈的焚着心,却又隔了一层朦胧冰冷的纱,形容模糊的脸投上去,像在看着别人的故事,觉得痛苦的却是自己。孤寂一生,终至垂暮,英俊的面容变得苍辽,矍铄的目光变得浑浊。闭上眼睛那一刻,他又模糊的、混乱的,想起了许多…… 第三世,轮回时悄悄倒掉那碗孟婆汤,趟过忘川水,反倒记起了许许多多的前世今生。一段一段,却总逃不过一张清冷坚毅的脸。朦胧间有人开口,向那舒瀹美貌的花妖许了三生三世。他以为是自己,总想寻到那支高洁骄傲的花,以解心中煎熬。 却不想,一脚踏入尘世昏黄,隔着光晕,一只小老鼠在看他。 目无旁骛,心无他方。 一眼就定了千山万水,生生世世。 跟着他回了道观,悄悄照顾,忍着渴望偷看,像是对待禁忌一样虔敬,小心翼翼的守着他。 然而,他只想寻到那朵花,没有心思回望看顾。 后来,他借着冷香寻到花妖少年,同脑海中的人七八分像,骄矜冷漠,漂亮高傲,永远绷紧了的脖颈背脊,不见轻佻的放荡。 就是了,他对自己说。 可又忍不住注意那只灰扑扑的小老鼠,不喜欢他和白悟虚形容亲密的蹲灶膛。 橙黄热烈的火,幽蓝冰冷的火心,照在他脸上的样子。 像是历久弥新的一张画,裹在记忆的卷轴里,一旦展开,又撩拨了静默光阴。 后来,便是那惊天动地的一场雷。是花妖的劫,也是他的。 痴缠总有尽时,他的寿数,本该了结在那一天。然后魂灵重塑,情丝了断,他又是玉山之上凡心不动的天君。 偏偏那个傻子,将来生寿数全给了他。 好在天劫之下,他忘了那段本不属于自己的虚妄深情。 可以一切从心。 捉着那双眼睛,指尖划过唇角眉梢。吻他,拥他入怀,古寺桃花下惊起斑鸠,还有下山路下他唱的那首歌……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就在地府等你来。” 自己和他约了来生的开头…… 于是,他不顾轮回的来地府寻他。 还用耳朵换了盏黄泉灯。 阴曹寒冷,荆棘苍凉。连落雷都会吓得发抖的小老鼠,一个人挺过了黄泉路上的哀鸿呼号。 可是,自己却忘了要等他的约定,头也不回的踏上三万三千级登仙梯…… 又黑又冷的地府,没人陪他,小老鼠躲在金刚不移暗红柱子后头,拖着没有耳朵和尾巴的残躯奄奄一息…… 记忆到此为止,从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灵虚天君跪在阎王殿中,冰冷湿润的泪流了满腮。 无悲无喜无爱恨的神明,终究还是被老鼠精用血做朱砂,在心头点上了一颗痣。 稍稍一碰,痛自肺腑。 接下来,剐掉皮rou的鞭刑便算不上了。 再狠的鞭子,哪里会比心疼…… 兄长亲自送来疗伤仙药,看他的神色痛楚纠缠。 肖吟明白,身为天界之主,兄长必须惩戒,可他又懂得情爱的苦楚…… 自己犯了错,擅闯地府,险些乱了三界死生。 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