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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脚步转过来,扬扬眉,仔细看了时亦一会儿。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看,时亦皱了下眉,转身接回书包,拉开拉链检查了一遍那个橘子。好好的,没因为跳上跳下的被磕碰挤坏。时亦没再让自己继续想林间说的那些话,拉好拉链背上书包:“晚安。”“……”林间有点儿没法接:“啊?”时亦转身,进了宿舍。-晚自习还没下。宿舍楼里没几个人,空荡荡的,挺安静。时亦给程航报了个平安,抓紧时间出去洗了个漱,回宿舍的时候刚好赶上放学大军涌进宿舍。他及时锁了门,靠着门清净了一会儿,找到空调遥控器,调低了两度。本来以为逃课出去至少也要通个宵,特意带了作业,没想到居然还被送回了寝室。看那些去网吧查资料听网课的人,也没有要放纵一宿的意思。居然也号称逃课。时亦开了灯,接了程航的视频,顺手把手机戳在桌上,翻开作业。“你们这是就翻山越岭吃了个饭吗?”程航也觉得这次逃课之旅实在太没挑战性,没忍住感慨了一句,在有限的视野里努力看了看他们宿舍的布局:“挺好的……没有独立卫浴?”“没有。”时亦说,“用不着,出门厕所,洗澡下楼。”程航本科在某所颇负盛名的北方学校,老校舍修得早,从没享受过独立卫浴的待遇,有点儿遗憾:“我当年考研就两个理想,一个宿舍一个食堂。独立卫浴多方便啊……”“方便往马桶里倒草酸,把人反锁进去,祝你考第一,生日快乐?”时亦问。程航怔住,张了张嘴,没说话。时亦放下笔。程航至少曾经说对过一件事。患者脑子太好用,对心理医生而言其实非常头疼。他能清楚地察觉到程航在试探着铺垫,想靠聊天找机会,引导他进入治疗。从他意识到他妈已经跟程航摊牌,把他以前那些烂事儿都说出去了之后,他就有了这个准备。等了一晚上,本来想不接这个视频,到最后想了想,又觉得是早晚的事。要是不在这儿解决,说不定下一个知道的就是老万,再下一个就是林间。林间的mama自己就遭受过暴力,根本不可能让儿子跟他这样一个危险因素做舍友。也不会让他们做朋友,不会让他跟林间说话。时亦忍了忍,没抬头去看那个放在书架上的橘子。他有时候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一遍又一遍问他,都执着地想知道当初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明明发生的时候从来没有人。那么长时间,那么久。他从忍下来,到尝试被人发现,再到主动求救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放松,今晚的情绪反而有点格外失控。时亦闭了会儿眼睛,依然没能压制住胸口不断强烈的窒息感。他重新睁开眼睛,吸了口气,格外缓慢地呼出胸腔。“时亦。”程航低声叫他,“别忍,发泄出来。”时亦摇摇头。程航有点儿着急:“时亦!”“我不想发泄。”时亦看着屏幕,“你想让我发泄,我妈想让我治病,我爸想让我别折腾了好好过日子。”“伤都好了,都变成疤了,没人看了。”时亦说,“我只想遮上,接着活。”“没好全,时亦。”程航嗓音有点哑,透过手机:“没好全,你有个坎儿根本没过去。这么捂着,它会化脓,会烂——”时亦打断:“让它烂。”程航怔住,没接着说话。“我也想有新的生活。”时亦按住右胳膊,慢慢收紧,“我也想好好上学,想过我早有权利过的日子。”“你们,你和他们。”时亦停了停,扣下手机:“放过我。”程航看着忽然黑下来的屏幕,半天没说出话。完全错了。在听时母说完情况之后,他本来以为时亦的问题就是校园暴力之后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当家长的显然还有事瞒着他。时亦现在的状态无疑很不好,甚至比他任何一次接受治疗的状态都更不好。程航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几乎就要忍不住去翻身份证车钥匙出门买票,没被挂断的视频里忽然传出点儿响动。敲门声。男孩子的声音,隔了层门,隐隐约约从手机另一头传过来:“小书呆子,开个门。”第15章第十五章宿舍锁着。林间在门口,试着推了两下,没动。在他翻了翻口袋,找出那张撬门专用的学生卡,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助开个门的时候,锁终于响了一声。门稍微拉开了条缝。小书呆子的脑袋从缝里露出来。脸色不太好,嘴唇抿着,唇色有点儿淡。应该是准备睡了,衣领没抻好,头发比出门那时候乱了点儿。林间卡在门口,反思了几秒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趁他同桌不注意伸手揉一把就跑这种不合适的冲动。“有事?”时亦问。“啊。”林间回神,侧身闪进宿舍,“快,关门。”时亦关上门,看着他擦着自己肩膀过去,几步跨到床边。走到灯光底下,才看见林间手里还拎了个非常显眼的纸袋。挺有分量,晃晃悠悠的,看不见装的什么东西。时亦没多问,转身回了床边,扶着梯子靠了一会儿。本来以为说两句话、打个招呼总还能做到,真张嘴才发现出声都困难。连一直以来始终就缠着他的、不适应不舒服的那种窒息感都没了,整个人唯一的感觉就是茫然。不知道往哪儿去,不知道还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