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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

    热闹了。观月楼上的烟花已经放了起来,神庙的祭司坐在为首的花车上,吟诵着祭祀的咒文穿行于街巷,带着人们愿望的河灯漂浮在江上顺水流走,它们绝大部分最终的归宿可能是初元仙府的书架上。

初元不去想这些,拎着一坛酒在桥头摇摇晃晃,远方的楼啊水啊月啊,都融为一体,成了金灿灿的花。

“浮光一色水平波,遥望远迹满天阔。若云依旧随水流,不知身在何处捉。”

他记东西不行,创作能力尚可,从前写文章因为过于天马行空,还被教书先生批评了无数次,可他还是不肯规规矩矩照着格式写。那样着实没意思了。

他创作尽兴,仰头饮酒一个痛快。学着古人的样子,喝酒,写诗,好好撒一把痛痛快快的野。什么考功名当大侠还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全都抛到一边!随他怎么去!都不管了!

活着那么多苦难,何必再纠缠于此。生老病死皆为人之常情,若不经历一遭,又怎么算得上是个完完整整的人?

难不成还像时鉴那些神仙似的?无情无欲,甚至连死活也不知?

“时鉴?哼。”

被念叨着的时鉴看书一点也没看进去。手上端着本古人的名家大作,还妄图多学一些领悟一下思想,借此来解释一下他傍晚时突然的一阵感觉。但是因为不知道在担心什么的担心,导致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只有初元在文章边上标注的小吐槽掉进他眼睛里一直出不来。

“人家背书慢慢忘,我怕不是背完后喝了孟婆汤。”

罗盘上的小银针转到了戌时,初元仍未回来。

除了那么长时间里……在初元飞升后,时鉴少有这么长时间不确定初元位置的情况。

初元的生活规律相当简单,要么在屋里睡觉,要么在院子里捣鼓他的花花草草;难得可能会收拾得人模狗样地出门,或者勤奋一点去书房看看书。

大部分时间都是惫懒的。懒得正衣冠,嘴里可能还叼着根草,没个神仙样儿。

虽然说天道并未规定神仙一定要有个什么样子。

时鉴抬头望望窗户外头,昏黄的灯光让他不适应院里的黑暗,盯了许久他才看清墙角里的破竹篮子。少顷,他把灯给吹熄了,带着一件外袍,出了门。

也不知外边都发生了什么,热闹得很,也没人围着初元家晃悠了,所以他出门得十分顺利。他跟着密集的人群,走到了大街上,四处张望着,指望下一眼就能看见初元的身影——可是并没有。

在这种热闹的欢愉中,他觉得自己独自寻找的模样,让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他都叫不上名字来。

说不上来,只觉得无法疏解。

神是不会染疾的,纵使受了伤,稍微调养一番也会好。无病无伤,只不过是看不见初元,这就足够让他慌乱至此。他捏紧了手上的袍子,发散了神识寻找初元的气息。可他忘了自己白日时在初元身上用的法咒,他感觉不出来。

时鉴恍惚之间有种念头挥之不去:我又把他弄丢了。既然他不愿再见我,我又何必多做纠缠?

他一下子留在了原地,再不肯往前一步。这个念头似乎不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好像在心里酝酿过很久。他曾坚信自己不会把初元找不见,不管初元在哪儿他都寻得到。

可是现在……

时鉴猛地一回头,突然就看见那边的桥头,有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世间不可能有人完完全全跟什么人长得一样!时鉴坚信那张是自己的脸,而会用他的脸在外头到处乱逛的,只有初元能做这样的事!

初元还立在桥头摇摇晃晃着。拱起的桥高高地抬起,这人跟要飞一样,吟个诗还快吟得要一脚跨上栏杆跳舞了。他醉得厉害,坛中的酒被他自己的幻术弄得永远都喝不完——他其实早就喝净了,只不过他都分不清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突然一颗烟花高高地升空、炸开——是亥时了。随之而来是流星逆行一般的烟火。行人们全都驻足凝望,孩子们,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们,甚至是河里的灯似乎都停了下来。神仙下凡的庆典,每个人都在感受神的恩赐,神的庇佑——纵使这位正一无所知地醉着。

“明花硝烟尽,待有重开时。”初元随意念叨着,又盯着天上炸开的一朵。

多美的风景。

时鉴远远望着,忽然觉得,初元是真的属于这一片人间烟火。

仿佛很近,仿佛离自己又很远——但实际从未离开过。

一轮烟花过。初元看够了,被酒精泡透了的脑子控制不住手脚。他背过身倚在栏杆上,顺势要这么滑下去时,突然给人握住了胳膊。那人力气极大,竟单手将他撑起,另一只手展开衣服,披在他肩上。

初元拢了拢即将滑下去的外袍站好,偏头看了一眼来人,是时鉴。他都忘了自己还在跟时鉴闹不愉快这件事,傻乎乎地“嘿嘿”一笑,完全没打算给时鉴这张脸留面子。

“你用我的脸出来撒酒泼?”时鉴想呛他两句。谁成想初元傻笑两声:“好看呗。”

凑近来看,初元确实仿得□□无缝,连时鉴脸上哪处细微的纹路都仿得一清二楚,叫人误会他是对于时鉴的脸有多少熟悉。时鉴因这想法心里头一动,莫名慌乱地撇开了目光,轻咳了两声:“站好,不要歪歪倒倒。”

“我站得很直。”初元半倚在时鉴肩上,半倚在桥栏杆上说。

“并不。”

“是你站歪了!”

“非也。”

时鉴完全不晓得怎么顺着一个醉鬼说话,一如既往反着他来,交流变得十分困恼。总之是半拖半拽给初元带回家的,他给初元扔在床上,端了脸盆和毛巾来给他擦拭。伸手要去扒他衣服,被初元一把把手扣在胸前。

初元直愣愣盯着他,眼神清明至差点让人以为他装醉:“你果真图谋不轨。”

时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要杀要剐你随意,”初元攀着他手坐起来,还抓着放在胸前,“临死前我就问问你,我到底有什么好图的?”

时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给他一把按回去:“睡觉。”

☆、第十三章

“你跟来干什么?”

“一世惩罚已经结束。我奉命来此接你回去。”

初元颇为不屑地一挥手,转身朝着奈何桥走。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时鉴一眼,反倒是跟孟婆致意。

他向来是待人和蔼友善的,大家都很喜欢他,无论是作为神还是人。

除了对时鉴。

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是常态,却又很诡异地会在一块儿喝酒聊天,或是结伴同行完成祈愿。也不知是关系是好还是恶劣。

除了现在。

初元对他没有一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