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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是连绵望不到边的平整农田,天色沉沉。仔细看,天空中悬着一弯极淡的月亮。这时恰好有乘务员推着零食贩售车经过,刘语生轻声问:“您好,现在……到哪了?”“到许昌了,”乘务员一口干脆的东北话,“饮料水果需不需要?”“啊,不需要,谢谢。”他得留着身上的四块五毛钱。一个半小时后,高铁驶进武汉站。在武汉站下车的乘客很多,站台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刘语生随着人流快步向前,浑浑噩噩地一晃眼,猛地看见“武汉站”三个鲜红大字悬在他正前方。和甘城不同,这里的空气是潮热的,浮着淡淡的雨水味道。两个女孩儿从刘语生身旁走过,她们一人拎一只周黑鸭的黄色袋子,身上都穿着薄薄的T恤。刘语生这才发现,他的厚毛衫是多么格格不入。刘语生总算反应过来。他已经到武汉了。赵辛在这儿。武汉站到广埠屯的地铁票,四块钱。刚刚好——简直像全世界都给他让了路。从四号线换乘到二号线,还是人挤人,还是粉色。此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不知谁在地铁里吃起热干面,香味儿直直钻进刘语生鼻腔,他的肚子叫了两声。洪山广场,宝通寺,街道口——肚子乱叫心脏乱跳,刘语生使劲儿搓搓自己的脸,觉得烫,不知道是手烫还是脸烫。他竟然就这么来了。他正在接近赵辛,一站一站,不知道武汉地铁怎么这么慢。不像一站一站,而像一厘米一厘米。他在接近他。“本车开往金银潭。请往车厢中部走,列车运行时请站稳扶好。下一站广埠屯……”这一次刘语生准确地把车票投入闸机,出A口,乘电梯,不到十分钟,他走进那所学校。赵辛住在这里。而到这时,刘语生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赵辛住在哪栋楼。……这么大个学校。天空飘着小雨,把刘语生的毛衫沾湿了,沉甸甸地黏在身上。他觉得自己有点头重脚轻。拦住一个男生:“同学,你们学校的家属楼在哪?”“家属楼?”男生顿了顿,“好多呢,这边,就那儿你看见了吧?那儿有几栋,然后你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再左拐,还有一大片。”刘语生:“……”“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他狼狈道,“我手机没电了。”“好啊。”男生大方地把手机递过来。也是到这一刻,刘语生才意识到,他背得下赵辛的号码。输入号码的时候他的指尖在发抖,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给赵辛打电话了。他悄悄咬了咬下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些。六秒后,“喂?”“……赵辛,是我。”“语生?你还好——”“你住在哪栋楼?”“什么?”“我在武汉,在你学校——你住在哪栋楼?”夜雨仍在落,刘语生的衣服鞋子都湿透了。他像只陀螺在学校里这处问问那处问问,总算找到东区17栋。夜色中,这栋有些老旧的家属楼亮着融融灯光。刘语生急促的脚步忽然停住,他跨越了八百多公里来到这里,此刻却停住了。楼道口有个人影。坐着。“……赵辛?”隔着两棵树,一片草丛,刘语生低声唤道。“语生,”那人的声音也是隐隐颤抖的,“是我。”第60章赵辛坐在轮椅上,看着刘语生。楼道里的声控灯有些昏沉,使得他们都没法把对方看得太清晰。刘语生只见自己面前的赵辛仰起脸,又唤一声:“语生。”“……嗯。”刘语生感觉自己的耳朵脸颊连着脖子都热透了。赵辛看着刘语生,几秒后,他慢慢地抬起手。——是慢慢地抬起手吗?刘语生混乱得抓不住时间,他只觉得赵辛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慢,非常慢,无比的慢,像是一帧一帧的动画呈现在他眼前。赵辛轻轻攥住刘语生的左手。他身上被淋透了,手背也是湿漉漉的,裹了一层夜雨的凉。而赵辛的手是干燥温暖的,他的手心贴在刘语生手背上,像一块刚烘过的棉布,把那些雨水揩去了。“来,语生。”赵辛低声说。他熟练地转动轮椅,带刘语生进了家门。一进门灯光就明亮了。水白的光芒把刘语生照得无处遁形。他用力眨眨眼,有些惊慌地看向赵辛。一张容长的脸,线条清晰又干净,和视频里一样。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双眼睛不再森森逸出寒气,而是幽深又柔软,像海水。“我、我来看看你,”刘语生头脑发热地解释,“应该提前和你说一下的……我忘带手机了。”赵辛点点头,好像也有些无措:“嗯,没关系,你——你要换身衣服吗?”话一说出口,两个人忽然更尴尬了。哪有进了门就问换不换衣服的。“我,呃,也行,”刘语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能冲个澡吗。”“能,没问题……我给你找衣服。”赵辛匆匆打开衣柜,他一向懒得叠衣服,洗好晒干之后就往柜子里随便一扔。这会儿他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在小山般的衣服堆里刨来刨去,勉强刨出一件当初买小了的灰色T恤和一条黑色短裤。赵辛尴尬道:“好像没有新内裤。”刘语生:“……”他感觉自己热得冒烟,像颗被蒸过的番茄。“先……先这样吧。”刘语生磕绊道。“……嗯。我给你开水。”直到温热的水从头顶哗啦啦淋下来,刘语生抹一把脸,还是觉得懵。怎么就赶到今晚下雨?怎么进门不到十分钟洗起来澡了?没内裤怎么办?赵辛又不方便出门给他买条新的。那总不能挂空挡吧?……穿,穿赵辛的?刘语生一个哆嗦。这不合适吧……正走神,浴室的门忽然被“笃笃”敲了两下,紧接着赵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生,你先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顺便买……几条内裤。”“诶,不用!”刘语生连忙阻止,“我不穿也行!”赵辛:“……”“或者我穿你的也行,”刘语生硬着头皮说,“你别去。”又是晚上,又是下雨,刘语生怎么能放心让赵辛转着轮椅出门。赵辛:“那……好吧。”他的声音不像视频里那样干脆冷硬,而是低低的,竟有些柔软。隔着淅沥的水声,像某种磨砂质感的布料,轻擦刘语生的脸颊。刘语生偷偷打量这间浴室。想来是为了方便轮椅